通、慶二州之間,橫著荒漠險地,荒漠內常有沙暴,更有沙獸橫行無忌,萬難穿行。
荒漠名為烏圖魯,其勢阻南北,斷東西,橫縱皆不下萬,將通州、慶州、炙忽國三地隔開。
好在通州與慶州瀕臨海域,故而兩地往來可借舟船之利。
……
海船揚帆南下,漸已不見通州。
微風輕拂,浮雲淡薄。
冬白獨自立於船首,人好似呆傻了一般,癡癡遠望。
海一線,浩瀚無垠。
仿佛這地間,隻餘下這一片海與這一葉船,而他隻是滄海上的一粒浮粟,以渺之軀領略地之無窮。
在此心寄海之際,冬白並未發現自己體內的真氣正悄然而動,自氣海穴中湧往四肢百骸,時緩時疾,以著不可捉摸的節律而動。
不知不覺間,冬白已瞌上雙目,精氣神飄渺近乎無,似與海一體。
海非他,他非海。
海似他,他似海。
地俱靜,唯海,唯他。
此間意境不清,道不明。
吐納間,真氣奔流急湧,如海潮急漲,滾滾壯大。
如此周而複始,最後真氣如江入大海,變得浩瀚磅。
意境退去,冬白目中迷茫:“我隻是看了海,《先元功》便大成了?”
離開蠻駝秘境之時,他的《先元功》不過才初成,這些時日來也不過堪堪達到成,哪料到此刻卻跨過登堂之境,直入大成。
就如前些日子在茅廬中醒來時,他糊糊塗地發現,全身經脈竅穴竟不知為何擴寬了兩倍有餘,處處透著蹊蹺。
“咚!咚!咚……”
身後甲板上傳來腳步聲。
銅生舞了幾遍刀法,扭著酸脹的臂膀上前道:“白兄弟,你站得有些久,可是第一次見著海?”
冬白拂去心頭疑惑,驚歎道:“想不到海原來有這大。”
“不著急看,行船到慶州還得有個十日光景。”銅生哈哈一笑,洪聲道,“一會兒日頭便要曬了,你先入船艙,等海風涼快些了再出來。”
冬白點點頭道:“我進去看看輕蘿好些了沒。”
船艙內,輕蘿盤膝而坐,眉心處點綴著一點藍芒。
時至今日,她修習卜術略有成,卜算吉凶已可信手拈來。
自她今早登船以來,心悸之感就一直盤桓心頭,經久不散。
惶惶之下,於是她施展卜術契合冥冥之中的意,借之以卜算。
念頭通神,竊得一絲命數。
眉心藍芒動。
輕蘿掌上輕捧的淨水如有神助般,騰空飛灑,似是道以之為墨,一筆一劃如雲如煙,盡顯飄渺空靈。
“腥風至,霧海茫,千尺鎖鏈冷血寒。”
“血雨來,風雲狂,無邊雷火驚魂斷。”
“風雲停,雷火去,虛驚……”
輕蘿低念淩空飄飛之字,頸間香汗淋漓,容顏蒼白,似在苦苦支撐。
“呼——”
許是意為之,船間憑空生風,將意猶未盡的雲煙字跡吹散。
恰巧艙門打開,雲煙化作淡霧,朝冬白撲麵而去。
“哪來的水霧?”麵上微涼,冬白關懷道,“輕蘿,你可好些了?”
“腥風至,血雨來……”
輕蘿怔怔出神,似不知冬白就在身前。
冬白晃了晃手:“輕蘿,在想什?”
“我沒事。”輕蘿隱去心底憂懼,擠出一絲笑來,“我不慣海上顛簸,有些暈船罷了,現在已經好些了。”
“那就好。”冬白展顏一笑,取出翠綠玉簡,有些調皮道,“輕蘿,我們再一道學些藥理吧?”
“也好……”
《青鹿本草丹經》展開,冬白心思沉入其中,不時手舞足蹈,儼然一副藥癡之態。
“虛驚?是指虛驚一場嗎……”
輕蘿心神不屬,心中悸動更甚,卜術方才所卦之象纏繞心頭難消。
……
海路漫漫,已過去兩日。
今夜月上中,萬俱靜。
海船之上,一眾鏢師舉盞豪飲,骰子搖得‘嘩啦’響,呼喝玩鬧聲時高時低,玩得不亦樂乎。
銅生板著臉,詐唬道:“誰要是敢喝高了,我親手把他扔進海水,叫他醒醒酒!”
“銅娃子,你也來酌幾杯吧,難道你肚的酒蟲就不饞?”
“是啊!銅大哥,這酒這香,你真的不來兩口?”
“哈哈,他可喝不得,今夜可是由他巡職。”
一夥人罷,起哄地搖著酒瓶子。
“賊猢猻!”
銅生笑罵一聲,心中哭笑不得,今夜他自告奮勇巡守,哪怕是腹中酒蟲作亂,這酒水他也是沾不得的。
桅杆處,一名黑瘦男子麻利地降下風蓬,樸實笑道:“銅生鏢頭,今夜風平浪靜的,你隨諸位鏢師好漢一道暢飲便是。”
“李掌櫃。”銅生拱一拱手,致謝道,“此行多謝了。”
“銅生鏢頭客氣了。”黑瘦男子連忙擺手,“這是緣份,商行恰巧要下慶州,能跟你們鷹鏢局結個善緣實是幸事。”
銅生洪聲笑道:“李掌櫃是個爽利人,與你相識才是我銅生之幸。”
黑瘦男子淳樸笑笑,朝一幹船員交代兩聲後,與銅生聊起經商聽來的趣聞軼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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