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馬崗區位於湖北麻城縣西北部,是麻城縣最大的一個區。程家灣是乘馬崗區最偏遠的一個自然村。乘馬崗名字的由來是個美麗的傳奇故事。相傳在很久以前,曾有一匹神馬喜歡每夜晚都來這的一家旅店飲水。這家旅店老板知道此事後,每夜晚都讓旅店夥計擔上兩擔井水讓神馬喝。當地一位徒步進京趕考的秀才,因故眼看要誤了考期,正在一籌莫展之際,神馬從而降。秀才乘上神馬,日夜兼程,趕往京城,如期參加了考試。秀才金榜題名,高中狀元。乘馬崗鎮由此而得名。
一條河由北向南穿鎮而過。沿河兩岸是商販星星點點的商鋪和聚居的村民。東岸是乘馬會館,乘馬會館係佛教廟宇“華祖殿”,始建於清乾隆年間,後改建為學堂。西岸是意大利主教堂。一八四零年鴉片戰爭後,帝國主義的教堂無孔不入,占住了中國的城市和鄉村,傳教布道,進行文化侵略。程家灣的人,除了程賢順和程賢達來過乘馬崗鎮之外,其他很少有人來。
乘馬崗初級學設在乘馬會館。程玉階進入校門,情不自禁“哇”地叫了一聲,學校比私塾可大多了!學校坐西向東,為三開間四柱梁硬山結構,一進兩重南北廂房式布局,東西長二十一米,南北寬三十米。教室前麵是個大操場。三三兩兩的學生笑著從他身旁走過。令他大吃一驚的是,男學生居然沒有辮子,有的留了個平頭,有的理了個分頭;女學生一律是劉海短發。看上去朝氣蓬勃,精神煥發。他的辮子,在這種氛圍下顯得格格不入,分外紮眼。
程玉階輕敲學校北頭校長室的門,迎麵出來一個約摸二十多歲,中等個頭,嘴巴微鼓,留著時髦分頭的男子。程玉階“撲通”跪下,雙手遞上信件,“先生,‘四叔先生’給您的信。”
“快起來,我們學校沒有這個禮節,快起來。”王樹聲校長接過信,扶起程玉階。“來,坐下。要喝水自己動手。”
王樹聲校長看完信,高興地笑起來,“好,好,賢順先生在我麵前幾次推薦你呀,來了就好,以後我們共同學習,共同進步。”
“學生豈敢,請校長多多訓誡。”
“還沒有吃午飯吧,快去食堂吃飯去。”王樹聲校長遞給程玉階兩張飯票。
學校一切都是新鮮的,程玉階報完名,安頓下來後,他好奇地在學校轉來轉去。
“程玉階,秀才!”忽然聽見有人叫他的名字。
程玉階扭頭一看,“王連富,是你呀。”他激動地。
“沒想到,真的是你,我們又同學了。”王連富比程玉階還激動三分。
“走,我們一塊去轉轉。”
“你什時候報到的?”王連富問。
“我剛剛到,剛剛收拾利索。”
“我昨就報到了。聽同學們議論,我們一年級的大部分學生都是王校長動員各個私塾推薦來的。我想,程先生肯定推薦了你,果然,真的有你。”
第二上午,學校舉行了簡短的開學典禮。王樹聲校長慷慨激昂地講話:要把學校辦成新型學校,教同學們學習新知識,同學們要團結友愛,互相幫助,好好學習等等。
開學典禮結束,是各個班級第一次班會。在私塾,從未開過什班會。一年級一班的班主任竟然是王樹聲校長。同學們既感到有些畏懼又對班會充滿期待和興奮。
王樹聲校長穿著粗布短褂,神采奕奕,他,“班會的第一項內容是同學們作自我介紹,相互認識。從第一排開始。”
……
“很高興認識大家,我叫徐得牛,是乘馬崗肖家灣人。”
“我叫程玉階,是乘馬崗——”
“牛——尾——巴——”程玉階沒完,後排一個女生俏皮的聲音響起。
全班同學轟堂大笑。
程玉階扭頭朝後排望了望,一時無語,手足無措。
“你奶奶的——”王連富鳴不平。
“你怎罵人!”
“是你先罵人的!”
“我隻是開個玩笑。”
“有你這樣開玩笑的嗎?”
王樹聲校長氣得“梆梆”敲桌子,“丁筱雲,不要鬧了!”,但見他臉上的粉刺疙瘩脹得通紅。
那個叫丁筱雲的同學,與程玉階、王連富下課後,一塊被王樹聲校長叫到了校長室。
王樹聲校長表情嚴肅地,“現在你們分別講講為什。”
“因為他現在還留條長長的辮子,可笑。”丁筱雲譏笑著。
程玉階氣憤地質問,“我們程家灣的人都留長辮子,長辮子怎了?礙著你的事了嗎?”
“丁筱雲欺負人,所以我要罵她!”王連富憤憤不平。
王樹聲校長大聲,“都不要吵了,今的事,首先丁筱雲做的不對,應該給程玉階道歉。辮子,是封建社會製度的產物。留辮子,是程玉階自己的事,現在不是還有很多人都留有長辮子嗎?我知道,丁筱雲你家不是還有人留有長辮子嗎?王連富罵人不對,應該給丁筱雲賠禮道歉。你們都是私塾先生推薦來的好學生,在私塾讀聖賢之書,兩耳不聞窗外之事。外麵的世界,形勢的發展,你們不曉得。目前,國民黨政府日益腐敗,封建地主階級壓迫和帝國主義侵略,使得窮苦百姓民不聊生……我們隻有團結起來反抗國民黨政府的殘酷統治、打倒土豪劣紳,趕走帝國主義,人民才能得到解放,才能過上幸福安穩的日子……”
從校長室出來,程玉階悶悶不樂,回到寢室,鞋也不脫就倒在床上。他想,自己真是隻井底之蛙,對外麵的世界知之甚少。程家灣是個深山溝,似乎與世隔絕。“四叔先生”的私塾是個舊學堂,似乎隻能學會識字。在進乘馬崗校門之時,就感覺自己的辮子不對,誰知他們都剪了,連王連富這個家夥也趕了時髦。今的事,由自己的辮子而起,王樹聲校長,辮子,是封建社會製度的產物。他要推翻封建社會製度,難道連辮子都不能留嗎?外表文靜渾身充滿現代氣息的丁筱雲也夠壞的,我與她前世無仇,今世無冤,她竟然讓我當眾獻醜。校長讓她給我賠禮道歉,她也隻是朝我呲牙咧嘴地笑了笑作罷。不過,王連富對她亦是如此。這算是扯平了。
想著想著,程玉階從床上魚躍而起,他跑到王連富的寢室前叫喊,“王連富,出來!”
王連富應聲出來,“秀才,什事呀?”
“你的辮子什時候剪掉的?”
“你還在生那什雲的氣呀?”
“沒有,你的辮子什時候剪掉的?”
“今年過年‘理年頭’,我們灣的年輕人差不多都剪了。我是偷偷剪的,回家我爸差點要揍我,他我破壞了祖宗的規矩。嘿嘿,沒想到,剪對嘍。”
“走!”
“幹什?”
“剪辮子!”
在一家理發鋪,程玉階決然地剪去了陪伴他十多年的長辮子,他成為乘馬崗初級學最後一個剪辮子的人。辮子落下的瞬間,似乎剪斷了丁筱雲的譏笑聲。程玉階留了個分頭,濃密烏黑的頭發,高挺的鼻梁,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稍黑的國字臉,高高的個子,剛毅中透著幾分書卷氣。
程玉階對著銅鏡,嚇了一跳,他差點認不出自己。王連富讚賞地,“秀才,你簡直像個大明星。”
程玉階心想,不管像不像明星,這回他趕上時代潮流了。
學校教學課程開設有國文、算術、曆史、地理、體育。另外,還開設有音樂,兩周一節,與周六上午班會課合並。
除了國文課,其它課程對程玉階來講都比較陌生,在私塾很少涉獵。多名教師輪番上課,同學們有接連洞開多個窗戶的新鮮感。
程玉階和其他同學一樣,最喜歡王樹聲校長的國文課。王樹聲校長,“給你們上國文課,對我來講是最容易的,你們都有基礎,很多的課文你們都已經學過,如果我再搖頭晃腦之乎者也地講,你們肯定不會叫我老師,而是尊稱我‘先生’,現代課程,要用現代的方式來講,其他老師也一樣。這是我當校長的理念。”他常常結合課文,采用與眾不同,新鮮活潑的教學方式,密切聯係社會實際,聲情並茂,侃侃而談……
“同學們,這節課我們學習《桃花源記》,同學們大概都讀過,哪位同學會背誦?”王樹聲校長問。
台下一片沉默,同學們低頭不語。正當王樹聲校長翻開課本準備開講之時,程玉階站了起來,“我會背誦。”
“好!你給同學們背一下。”王樹聲校長驚喜地。
“《桃花源記》是晉宋時期詩人、辭賦家、散文家陶淵明所著。”程玉階背誦起來。
同學們緊盯著課本,屏住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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