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農民協會開展得熱火朝之時，在武漢領導農民運動的董必武又一次寫信回家給王樹聲，讓他推薦進步的青年學生去武漢報考私立武漢中學。董必武在信中簡短地闡明了培養人才對革命的極端重要性。言之鑿鑿，情真意切。

    私立武漢中學是董必武等一批進步人士開辦的學校，辦學條件要比乘馬崗初級學好得多。程玉階他們課外學習組的書籍，大部分都是董必武讓在私立武漢中學上學的進步青年學生帶回來的。王樹聲不由得想起當年自己也曾被推薦報考這個學校，那時，對一個熱血沸騰，有誌參加革命的青年來講，這真是一個大好的機會，王樹聲十分渴望抓住這個機會，但因家庭的變故，自己年邁的老祖母無人照顧而被迫放棄。機遇與他失之交臂，命運之神和他開了個不大不的玩笑。

    轉眼到了中秋節。每逢佳節倍思親。程玉階很長時間沒有回家，還是上次在東嶽廟大門口看見前來報名的姐姐。他急急忙忙回到程家灣。

    母親、姐姐和哥哥都下地幹活去了。父親一如既往，去算命或看風水去了。門前的河依舊徹夜不停地流淌，河依舊有孩在那戲水摸魚；窗前的皂莢樹依舊枝繁葉茂，樹上依舊掛滿了長長的皂莢果兒。

    傍晚時分，父親回家了。他肩上搭著黃色的布袋，布袋裝著幾本爺爺傳給他的“神書”和一個斑駁快看不見字跡的羅盤。隻見他步履輕盈，依舊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

    父親見到他，冷不防“呀”地一聲，然後上下打量著他，那眼神似乎是掃描儀，看得人直發怵。程玉階笑著，“我身上長有刺嗎？”

    程賢達放下布袋，詭秘地，“吾兒非同凡響，渾身籠罩著吉祥之光，一定有不同凡響之事。”他又掐指一算，“好哇，三伢，你今年命上有太陽星伴相，男見太陽，喜氣洋洋。”

    “又是誰有喜事呀？”姐姐程玉鳳回來了。她擦了一把汗，倒上一杯水，“咕——咕——”地喝下。“爸，沒有人相信你這一套了，我隻相信農會。”

    程賢達反駁道，“我算你明年有喜事，這不，前不就有人給你做媒來了嗎？”

    程玉階眼睛一亮，“姐姐，誰呀，我認識那人嗎？”

    程玉鳳臉色緋紅，微笑著，“就是不告訴你。”

    大別山的仲秋，藍藍的空，淡淡的白雲。金黃的菊花開滿田邊地頭，溝溝坎坎，遠處的山山嶺嶺，浸染著紅、黃、綠三種色彩。金黃稻稈的田野，一群白鵝在覓食，間或傳來陣陣鳴叫聲……人們對身邊的美景司空見慣。

    盡管貧困，中秋節一定要過。賞月那就是文人墨客或土豪劣紳的事了。

    兒子回來了，母親高氏自然很高興，她在廚房忙碌著。晚飯已經做好，哥哥程玉田才從田回來，手拿著一把從田撿回的穀穗。

    黑透了，月亮在山的那邊還沒有出來。程家五口圍在桌旁過中秋。程賢達拿出酒壺放在耳邊搖一搖，壺還有一點酒，這還是今年春“課”時請地主吃飯，剩下沒有喝完的。他給兩個兒子分別斟了一盅，“你們猜我今給誰家算命？”

    大兒子程玉田的性格像母親高氏，喜歡直來直去，討厭兜圈子，他，“乘馬崗這多人，上哪兒去猜？”

    “就是，沒事找事，吃飽了撐的。”母親高氏。

    “爸，給我們講講，有什新聞。”程玉鳳願意聽。

    程賢達呷了一口酒，：今我去給“王九聾子”算命，他可是個大地主。他家的房子大的很，“三宮六院”，成群的家丁，家丁身上掛有盒子槍。丫鬟忙出忙進，聽夜晚有洋人在他家過中秋……我算“王九聾子”今年命相大吉，並且走旺財運、桃花運……“王九聾子”聽後高興得很，他，就是嘛，吉人自有相。

    “他過農民協會的事嗎？”程玉階好奇地問。

    “哦，他問我參加農民協會沒有，我沒有。他皮笑肉不笑地，窮鬼成不了大氣候。”

    “成不成氣候，那也是我們農民自己的協會。”程玉階。

    程玉鳳也不以為然地一笑，“地主豪紳整日做美夢，他們的惡夢很快就要到了。”

    程賢達往程玉階酒盅倒酒，程玉階用手攔住，“爸，你喝，我喝好了。”

    程賢達給自己斟了一盅，“依我看，還是敬而遠之的好，他們人多示眾，又有盒子槍，不好惹。”

    “‘王九聾子’和丁枕魚比，哪個地主更大？”程玉鳳問道。

    程賢達想了想，“丁枕魚更大些，並且丁枕魚比‘王九聾子’老謀深算。”

    月亮升起來，大如鬥笠，擱在門前的山頭上。月光照亮靜寂的原野。秋蟲在淒婉地鳴叫。

    程賢達喝得正酣。程玉階鄭重地，“爸，媽，我準備去武漢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