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睿一恍,終明白為何這“募兵”一法在大同是在“並不見得能行通”:代王府每年在大同鎮內領取“三去其一”的年俸,而新的“募兵”之法將“免入伍士卒家屬徭稅”——這他娘,不就是要在代王府的碗內搶骨頭!?
大同鎮眼下需“募兵”多少?
原來的缺額,加上即將進行的“剔除老弱”,至少也得募兵五萬左右,一個“募兵”家內,總得有個三五口人罷,這樣一算下來,大同轄內每年可“免除徭稅”的人得有個二十萬上下,而這個時候的“稅”,則恰恰又是按人頭繳納。
依據史載,崇禎年間北京城的人口是三十五萬,周邊的農業人口四十五萬,總計八十餘萬。眼下的大同,在人口規模上,自是不能同崇禎年間的北京城相提並論——頂多也就介於五十萬到六十萬之間。
王副總兵這一鼓搗,就相當於是要人代王府的年俸,隻拿整個大同稅銀稅糧的“九去其二”了(免了三分之一的人頭稅賦,隻剩下三分之二的人需繳稅,代王府再來拿這三分之二中的三分之一)。
這個“水”縮得有點多,代王府的人,估計會不怎樂意……
“……除了賦稅減少,會大量損害代王府的利益,在賜田一事上,也會讓代王府‘吃虧’。若行賜田,勢必得重新丈量大同轄內的田地,將無主之地、荒廢之地以及大量官田,重新清整,再行分配,可據我所知,大明的王爺們,哪會容忍自個兒的封地內會出現甚無主之地與荒廢之地,甚或大批官田,都是有了‘主’的……”楊參將這話得極其委婉。
換句話,明朝的藩王宗室們,不管是誰,不管是在哪兒,都會在自個兒所在的封地內,大量侵占田地——連官田都不放過!
而對士卒賜田,這一“優惠政策”,自是得教大同代王府將所侵占的“無主之地、荒蕪之地,甚或是官田”,都他娘的吐出來。
王睿深吸了口氣:若是老子,老子也不會樂意——在老子口袋的東西,便就是老子的,哪還有拿出來給人的道理!?
不過,代王府的人,要是有著“一切為了大明”的崇高覺悟,屬於“開明貴族”之例,這些個問題,當也不難解決罷?
當楊參將接下來的話,便將王副總兵的“幻想”徹底擊碎!
“第一任代王在時,自太祖以來,除了建文一朝,哪一個繼位的皇帝都得對他禮讓三分。至於大同轄內的各級官員,根本不在他眼。最為離奇的是,這位代王甚至能與永樂皇帝爭建九龍壁。朝廷能做的,隻不過是要他將龍壁上的龍爪雕成四指而已……”
九是陽數的最高數,在牆上刻出九條龍是什意思?象征著皇權的至高無上,隱含至尊之意,再配上“五指”的龍爪,便是“九五”之意。可這位仁兄的麵子也真是夠大,雕出了九條龍——朝廷“隻不過是要他把龍壁上的龍爪雕成四指”:隻能算是“九四”……
第一任代王朱桂,同永樂既是親兄弟,又是親連襟,且還曆經六朝皇帝,確是有這般“無法無”的“資本”。
“代王府的這一‘傳統’,一直延續至今……”楊參將咂了咂嘴,又歎了口氣,“陝西緊靠著山西,標下在陝西時,便時常聽得大同代王府的‘種種傳聞’吶……”
“景泰元年二月,有強盜夜入王府,劫去財物,山陰王拘喚典仗(王府的官員)張清到府,嗔怪不能救護,用棍責打,將其左耳割去,並將校尉牛貴右耳割去。順二年四月,宣寧王不僅霸占別人房屋,還將大街堵住給自己蓋房,同年八月,代王府鎮國將軍毆打大同知府至死……”
……
“毆打大同知府至死”!?
那老子這個大同副總兵,在代王府的人看來,又值幾斤幾兩?
期盼有著這般“光輝傳統”與“光榮曆史”的代王府一家子,能他娘的突然變得“以國事為重”,“舍家為大家”的甘願少拿年俸,又“十分配合”的清退田地,這貌似,有些“難”吶……
“是以,咱大同鎮十三衛參將,若是要在大同轄內‘募兵’,以標下估計,不出數,各位參將便會來向大人訴苦,他等怎的一個兵都‘募’不上來……”
代王府盤踞大同百餘年,那還不在此地根深蒂固!?
大同轄內,若有個神馬“新政新法”,能逃出它的“各種雙眼”?他若想要王副總兵的十三衛參將“募”不到兵,隻需將府內家丁、護衛什的遣出去逛上一圈——邊逛邊喊:“代王覺著加入行伍,危險係數太高,不願見著你等家內白發人送黑發人,你等自個兒看著辦哈……”
我們可以去找副總兵大人出頭!
嘁!
前些年還揍死了個大同知府,不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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