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古人《使至塞上》隻一句便寫盡了草原邊塞的奇特壯麗。

    一隊騎兵行走在草原上，黃昏的日光映在軍士的鎧甲，射出粼粼的銀光，若有丹青妙手在此，定能畫出一副極美的畫卷。

    “大人，太陽已快落盡，軍士們巡遊了一日，已是困乏，我等是否就地安營？”一名裨將問向領頭的將領。領頭的將領便是龐占，那龐占顯是有些心事，聽那裨將問道，看了看四周，有氣無力地回道“就在此地安營吧。”軍士們得令，三兩下便搭好了營帳，取出炊具生火做飯。

    此前蘭國屯兵約二十萬於臨水欲大舉進犯，數日前，又有斥候來報，蘭王子脫脫已率兵馬出了臨水城，涼州中南部皆有大部敵軍蹤跡。堯致知以抵禦外敵為由，命龐占領兵巡遊南路，自領兵去了中路，留下盧綸鎮守塑原，又囑咐龐占如遇敵軍，如不能力敵，隻需拖延，與其所率中路大軍互通消息後，以夾擊之勢殲滅敵軍。龐占因此領兵前來尋敵。

    龐占草草吃了些，便回到帳中。少時又命軍士喚來一將。來將身高八尺有餘，雙臂及膝，目光炯炯有神，向龐占行禮後便站在一旁。此人名叫呂梁，昌州人氏，祖上數代均為世族家將，後因開罪權貴被逐，落魄狼藉，輾轉至涼州，偶然得識龐占，龐占見其武藝了得且精通兵法之道，便將其留在身邊。黃蓮之亂波及涼州後，那呂梁屢立奇功，龐占能升至總兵，除堯致知提攜外，這呂梁也出力頗多，因此十分得龐占借重。但龐占雖為總兵，人事上卻無多大權柄，又受到其兄龐耀猜忌，數次要將呂梁升遷，但龐耀均以呂梁出自寒門身份低微為由，阻攔未果，呂梁仍隻是做個守備。

    龐占見呂梁進來，便道“我這一兩日心神頗為不寧，不知是否有所預兆？”呂梁回道“大人這幾日勞頓，莫非是染了風寒？不若我將軍醫喚來給大人瞧瞧。”

    龐占白了一眼，道“我一向以心腹待你，而你又是機智，應是知我心中所慮，又為何言及其他，不以真心待我？”呂梁拱手道“大人誤會於我了。”龐占見呂梁還要解釋，擺手道“罷了，你我無需見外。你對此次巡遊有何看法？”呂梁直接道“這幾日，我等已遊遍南路大半，所遇的均為股散兵，最多不過千人，且這些散兵皆為輕騎，機動極快，隻去型村落打殺一番便走，我大軍所至，更是遠遠望風而逃，從不敢交戰，似乎隻是騷擾試探，而蘭大軍則毫無蹤跡，中路及各大城池也未傳來大戰消息。依我看，蘭應是心中頗有忌憚，大軍此刻還未入我涼州，隻派股遊騎滋擾窺視，待我等鬆懈，便會全力處進發，大肆搶掠。”

    龐占問道“依你之見，蘭大軍將搶劫何處？”呂梁道“今年入冬極早，蘭國糧草奇缺，若是隻打劫村鎮，難以填其胃口，而塑原城乃是涼州最富庶之地，應是其首要目標。”龐占又問“何以見得是塑原，為何不能是北路海子城？現在海子城可是有大量糧草，且駐守的除我父親帶去三萬餘人，也隻有我暗中調去的一萬人。此刻海子城糧多兵少，蘭若要搶掠，這海子城可是最好的目標。”呂梁略沉吟後道“若打海子城確是獲利極大且傷亡較，但依我愚見，卻是幾乎不可能。一則涼州北部荒涼，蘭此前擾境幾乎未到過此處，而知府大人到海子城不過二十餘日，蘭未必得到消息；二則蘭軍若要去海子城，需經中路折轉向北，但中路有王二十餘萬精兵，敵軍若去此處，難逃王耳目；三則以觀目前蘭跡象，是想以股騷擾，將我大軍引出牽製，然後暗度陳倉，而王與大人各率軍隊巡遊後，塑原現在也是兵力空虛，守城軍隊也不過四五萬，而塑原不僅是涼州首府，集藏頗多，且地理居中偏西，搶劫後也便於逃走，不似那海子城路途較遠，搶劫後帶著輜重有被關門打狗之虞。”

    龐占聽後並不言語，片刻後，搖頭道“若是往日，你的便有道理，但在今時，卻是不然。那王有吞吐地之誌，絕非長久蝸居涼州之人，他的心思是要出兵昌州，蕩平賊寇，目前隻是顧慮蘭擾境，久久不能發兵。此時，蘭大軍壓境，正是其一戰而定涼州的大好時機。此前王去昌州截了賊軍糧草，又向文國公借了些，隻怕早就打好了拋餌誘敵的算盤，我父親又將我押運的糧草截去了海子城，更是正中其意，依我看來，他正是要以海子城做套，引蘭去打，引君入甕，隨後圍而殲之，肅清後方顧慮好去昌州。此番王派我來南路，自己率軍巡遊中路，估計也是怕我去馳援父親，況且，蘭是打塑原還是海子城，還不是要看他放開哪條道。”隨後又閉目道“若是如此，我龐家危矣。”

    二人到此處，均是沉默。少時，呂梁道“殿下可有打算？”龐占睜眼看著呂梁道“我對你極為倚重，雖不能允你前程，但一向待你不薄，此次叫你一人前來，便是要你為我極力謀劃，想一個妥當的法子。”呂梁道“大人，卑職有話不知當不當講？”龐占擺手道“此間隻你我二人，但無妨。”呂梁近身道“大人隻有兩條路可走，便看大人如何選擇。”龐占問道“哪兩條路？”呂梁俯首道“大人請恕卑職妄言。其一便是跟定王，更借其手，剪除障礙，搶涼州軍政大權於大人一身，待驅逐蘭，王出走，到時學那微州陸家，做一個世代封疆諸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