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二才是村僅次於我的名人，不過我是好名聲，人稱城隍爺，陳二才的外號是陳蔫賴，蔫了吧唧，八竿子打不出一個屁，但又一肚子壞水的意思。

    我不太清楚陳二才蔫的部分，聽是他媳婦，陳老頭的女兒是個傻子，還被人糟蹋過，而陳二才是六幾年插隊到陳家村的知青，為了入贅陳家，娶了陳老頭的傻閨女，還改姓陳，大家瞧不起他，即便入贅之後，陳二才的輩分水漲船高，大家照樣直呼其名。

    再他的賴，80年代初村改成聯產承包製，就是土地還給各家各戶，有收成再按百分比給大隊交農業稅，而陳老頭家的兩個兒子在煉焦廠工作，陳二才在學堂教書，沒勞力種地，就把地包給一戶人家，他倆家的地緊挨著，而這戶人家覺得陳老頭不差這點糧食，夜偷偷挪動地碑，三年時間，陳老頭家的六畝地被他吞了三畝。

    後來陳二才發現，找上門理論，那人死不承認，雖然可以輕易丈量陳老頭家的地變了，可那人就沒動過地碑，風吹過去的，耗子挪過去的，地可以還給陳老頭家，但這三年來地產的糧食，絕不退還。

    吵了幾句，那人罵陳二才是個娶破鞋的倒插門，沒資格跟他話。

    陳二才立刻蔫了，結結巴巴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懦弱相，連地也沒要，灰溜溜的走了。

    占地那人得意不已，以為吃定陳二才，可到了秋，陳二才陰毒的一麵露了出來。

    那一年的秋收成很好。

    趕上打糧食的日子，陳二才領著村幹部看收成，到了那占地人家一看，糧食多的院都快堆不下了，副村長立刻拍手，厲害呀，你家四畝地長出這多糧食，咋種的呢？

    那人支吾半也不出高產的原因，副村長一量他家土地，四畝變七畝，先不多出來的三畝地是哪來的，明明有七畝地卻一直交四畝的稅，重罰。

    前一刻還滿倉滿穀，下一刻連房子都沒了，沒幾，那人便瘋了，整日裹著軍大衣，蹲在地碑旁邊喃喃自語：“俺戶敗咧！”

    陳二才的壞水可見一斑，村人都討厭他，也不知道爺爺咋和他交上朋友，要知道當年他是以四類分子的身份，頂著知青的名頭來陳家村勞動改造的，我爺爺沒事就找他玩，給陳二才帶上高帽，領出去批鬥。

    再回過壽。

    爺爺覺得不吉利，認定陳老頭過完壽就要死，跑去指點一二，但他和陳老頭合不來，隻好與陳二才商量，搞個曲線進諫。

    而我吃了飯，和我爹下地幹活，心還惦記陳老頭的事，爺爺把他的壽宴的那邪乎，陳老頭又是個迷信的人，他未必肯照爺爺的指點去做，但肯定要去城隍廟，我心想這點事犯得著打擾城隍爺？

    來找我呀。

    和我爹從地回來，就見爺爺臉色鐵青，氣鼓鼓在院坐著，我爹問他咋了？

    爺爺：“這個二才，真不虧村人背後罵他，就是他出主意讓陳老頭再過個壽，俺去跟他，他不好打自己嘴巴，就領俺找陳老頭，俺不是不讓陳老頭過，就是想讓他別太鋪張，低調些，折損的福分也少些，還能多活幾年，可俺陪著笑臉沒幾句，那個老不死的就罵上了。”

    陳老頭罵我爺爺：“滾你娘的，有何道長保佑俺，你死了俺都死不了，那句話咋來著？凡是敵人反對的我們都要擁護！你讓俺過，俺偏要大過，大過特過，過個普同慶，過個不亦樂乎。。。。。”

    陳二才一看倆人要吵架，趕忙勸：“爹，世祖哪能是咱家的敵人呢！”

    陳老頭斜眼看爺爺，冷笑：“吃扒外的東西，不是敵人是啥？”

    村人對我爺爺的不滿就因為他搞了何道長，但也沒有恨之入骨，一來我四爺爺的死在先，二來爺爺成了革委會在陳家村的代表後，很罩得住。當時縣兩套班子，一套是政府成立的革委會，一套是紅衛兵，革委會是響應當時的大形式，縣政府改了個稱呼，而紅衛兵是由學生和工人組成的，不事生產，專門折騰人，革委會都怕他們，北京傳出的命令就是黨政軍全部為紅衛兵讓路，不犯法不能逮捕，而紅衛兵啥法都犯，人家管犯法叫革命。

    陳家村沒有紅衛兵，我爺爺舉報何道長，就是找縣中學的紅衛兵頭子，也叫造反司令，後來本著革命的眼睛無處不在，讓壞分子無所遁形的原則，紅衛兵逼著革委會給我爺爺一個名分，讓他在陳家村當眼線，所以撥亂反正之後縣政府立刻把我爺爺踹了，但當時村幹部都是革委會那邊的，陳家這大的宗族，想折騰都不用找理由，要不是爺爺罩著，陳家且得死幾個人，首當其衝就是他陳老頭。

    所以陳老頭一般不跟爺爺衝突，隻要不提何道長。

    奈何陳老頭這一支是陳家的族長，為了平息死鬼祖宗的怨氣，何道長要借用陳家後人的氣運還是咋回事，反正在陳老頭家院子埋了個法器，還錦上添花，將法器上麵的土地用磚頭圍了一圈，種了幾穗麥子，撒一把花籽，栽一棵石榴樹和桃樹，都是秋成熟的品種，每到麥熟花開樹結果，陳老頭家院就有一道亮麗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