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要愛別人

類別:其他類型 作者:月出雲 本章:第二百二十九章要愛別人

    慶帝駕崩的消息當日便在麗京城傳開,對外隻是寺廟失火,救治不及。所幸,這些日子,榴蓮和顏聿一道執掌朝政,朝中倒是並沒有發生變亂。根據慶帝遺詔,榴蓮被立為皇太子,在顏聿的輔佐下,開始正式監國執政。嫻妃被關入監牢,坦然接受她應該受到的懲罰。

    接下來數日,便是慶帝的葬禮,京中禁一切絲樂,處處縞素。顏聿和榴蓮自然是最忙碌的,秦玖倒是閑了下來,可是她的一顆心,卻再也無法平靜下來。

    她沒有去牢中探望顏夙,到了此刻,她已經覺得自己無顏再去見他。她也沒有去看顏聿,他為了她誤殺了慶帝,她此刻再出現在他麵前,本身就是對他的一個致命的打擊。

    尚楚楚的傷情已經基本穩定,隻需要細心養著。尚思思和嶽敏便帶她回了雲韶國。秦玖和枇杷也回到了秦府。

    半月後,一個意想不到的噩耗傳了過來——靜太妃自縊。

    聽聞這個消息,秦玖在府內再也待不住了。她去了嚴王府,卻聽府中下人,顏聿去了帝陵。靜太妃大半生都被囚禁在帝陵,到最後,竟還是選擇了回到帝陵中。秦玖不知道,她到底是為了先帝,還是為了慶帝,這件事,或許隻有靜太妃一個人知道。

    出城後,空便飄起雪花,撲麵而來的寒風中夾雜的細碎冰涼,讓她從臉上冷到了心,一瞬間清醒如初。她很想快一點見到顏聿,她知道她或許做不了什,但是她非常了解他此刻心中的痛苦——好不容易將母妃從帝陵中救出,卻再一次失去了她。快到帝陵時,秦玖拉住了馬的韁繩,一陣疾風吹過,迎麵刮來大片雪花,舉起袖子遮擋的瞬間,她看到了顏聿的馬車。

    馬車停在龍吟湖畔,顏聿靠在馬車一側,麵朝著帝陵,背影高大而落寞。

    遠處青山隱隱,愈加巍峨壯麗。龍吟湖已經結了冰,閃耀著寸寸寒光。湖畔一側的樹木覆了薄薄一層霜雪,看上去好似披了一層銀裝。

    舊地重遊,總是有一些你試圖忘記卻忘不掉的往事,在這一刻紛至遝來。她望著那抹炫黑色的背影,記起她便是帶著他從這龍吟湖中,見到了他的母妃。也記起在這龍吟湖中,她走火入魔,是他渡氣給她。還記起,在山上的山洞中,是他用正派玄功壓製住了她的走火入魔。

    秦玖將馬兒拴在一側的樹上,漫步朝顏聿走去。

    “你來了!”仿若早就知曉秦玖會來一樣,顏聿聲音低啞地道。

    細碎雪珠盈麵,眯了雙眼,秦玖凝視著顏聿蒼白憔悴的麵容,一顆心似乎狠狠抽了一下。

    “我來,原本想見靜太妃最後一麵。”秦玖心中一陣絞痛。

    她記起,靜太妃第一次見到她時,那欣喜而歡悅的表情,她拉著她的手,給她戴上那隻玉鐲。那是她自來到京城後,第一次感受到來自長輩的溫情。

    “昨日,她還親自做了我最愛吃的膳食,而今日,她便去了。是我沒看好她,這些日子我的確很忙,沒有好好陪她,我若能多陪陪她,或許,她就不會去了。”

    “不是你的錯!或許,去了對她來反而是一種解脫。”在秦玖看來,活著對靜太妃確實是一種折磨。當年,雖然她是被慶帝強迫,可她還是覺得對不起先帝。

    顏聿回首問道:“我母妃送你的那隻玉鐲,原本摔碎了,不知你後來是扔了它,還是保留著。倘若是扔了,就算了,若是還在,可否將碎片還給我?也好讓我留個念想。”

    秦玖怔了一下,未料到他竟再次向她討要玉鐲。她記得,當日他過,“就算是碎了,也還是你的。”

    秦玖沉默了一瞬,“我還留著。”

    “有件事,我一直沒有和你,現在想想,覺得應該告訴你。”顏聿慢慢道。

    “當年,素素的繡樓失了火,我被皇兄囚禁晚了一步,到了那,隻看到一具枯骨。當時我以為素素不在了,但很快就聽,夙兒先我一步去了那。他將消息封鎖得很嚴密,我並不知他是否救出了人,但是,我看到他依然如常上朝,並不顯得多悲傷。我便猜到,他或許已經救出了素素,那一具枯骨,並非素素的。果然,被我暗中查到,當日他救了一個女子出去,並且給她秘密療傷。但是,我一直沒查到他將她帶去了哪。但從那時,我便猜測,素素沒有死。這三年來,他沒有對哪個女子表示出愛慕之意,直到去年底,他忽然對蘇挽香展開了追求。我覺得很奇怪,暗中調查後發現,蘇挽香並非蘇相之女。我猜測她可能是素素,在祈雪節上,我用牡丹花試探,曉得她和素素有幾分相似,雖然還是有些不同,但我覺得她可能就是素素。她看起來是失憶了,我不知道失了記憶的素素,會不會還是原來那樣。”顏聿背著身,他雖是在和秦玖話,但目光掃向的卻是遙遠的雪野。

    “我當時確實以為她便是素素,是夙兒救了她,那便讓夙兒和她在一起,或許是對的。可是後來,我很快便發現她不是素素。但夙兒似乎並沒有發現,或許是因為是他親自從火場中將她救出來的緣故。”顏聿慢慢轉過身,這一次,目光終於凝注在了秦玖身上,“我告訴你這個,隻是要,夙兒從來沒有對白素萱變過心。他自始至終愛的都是她。也許,白素萱和他就是上注定的一對,而我對白素萱隻是一廂情願。”

    這句話,讓秦玖心中一震。

    當年,她就覺得蘇挽香和她有些像,起初,她以為顏夙喜歡她,是因為她和蘇挽香像,因為那時,她還以為蘇挽香就是蘇青的女兒,顏夙早在去蒼梧山探望她母妃時,就已經喜歡上蘇挽香了,愛她隻不過是因為利用。後來,她隱約知道,蘇挽香是在模仿她。那時候,她也隻是自嘲一笑,倘若顏夙因為一個人和她相似就愛上了她,那這份愛也不過如此。如今,她才曉得,原來,他一直以為蘇挽香就是她。

    顏夙竟然當蘇挽香是她!

    回到麗京城後,她和顏夙之間的一切過往,在腦中一幕一幕閃現。

    那一夜,他在玲瓏閣奪花燈,她一直以為他是拿她的東西去討好蘇挽香,卻原來,他是在用花燈試圖喚起蘇挽香的記憶。

    祈雪節上,他送給蘇挽香的芍藥衣,原來是在兌現他曾經給她的諾言。

    在鏡花水域,蘇挽香受傷,原來,他是當她受傷,所以才會對著以為是凶手的她,出那樣的狠話。

    原來啊原來……

    那些曾經傷她至深的行為和話語,到最後,卻都是他深愛她的證明。

    秦玖閉上眼睛,不敢再想下去。

    她覺得自己的心,忽然酸澀至極。麵對這種複雜的感覺,她也不知該什了。

    她抬眼去看顏聿,卻見他正低頭看她,而當她抬起頭來時,他卻又將目光迅速移開,再次凝視著覆了雪的水麵。那白茫茫一片,什也沒有,一如此刻顏聿的心,空茫茫,冷寂寂。

    “你是從什時候開始知道,我就是白素萱的?”秦玖忽然問道。

    顏聿一開始也當蘇挽香是白素萱,可是他後來知道不是。那,他到底是什時候知曉她是白素萱的?

    “很早了,不過,現在這個,似乎沒必要了。”顏聿的聲音透著無邊的寂寞。

    沒必要了嗎?

    “那你為什忽然告訴我,顏夙一直當蘇挽香是我?”

    顏聿沒有話。

    其實,秦玖知道問了也是白問,他是不會回答的。但是,就算他不,秦玖也知道為什。她輕輕笑了。她隨著顏聿的目光也望向前方,低低道:“這真的好冷!”

    “是啊,真的冷了!”顏聿接著道。

    良久無言。

    兩人隔著一棵樹,站在風中。

    雪花飄得越來越急,不一會兒便在兩人的身上覆了一層薄薄的雪。

    再一次踏入牢之中,秦玖的臉蒼白得近乎透明,唯有眼角的淚痣,嫣紅如血。

    牢依然黑暗,日光從寸許大的窗口照進來,牆壁上森森然都是寒色。

    在關押顏夙的牢門前,秦玖停住了腳步,隔著厚重牢門上的暗窗望進去,隱約看到牆角石榻上坐著一個人影,一襲白色的囚衣,腳上戴著沉重的鐐銬。

    秦玖的目光停駐在那鐐銬上,鐵灰色的冷光在一瞬間刺痛了她的眼。

    牢頭過來打開了牢門,領著幾個獄卒退了出去。顏夙聽到了動靜,拖著鐐銬走到了牢門前,當他透過牢門的暗窗看到了秦玖,那雙布滿血絲的長眸便死死盯住了她,臉上的神情似喜似悲、如癡如傻。

    隔著鐵門,隔著黑暗,隔著牢內腥臭的氣息,兩人對望著,恍如隔世。

    誰也沒有話,或許,誰也不知該些什。

    隔在他們之間的,何止這一道鐵門,還有幾千個苦痛掙紮的日日夜夜,還有無數個怨苦的靈魂。

    “素素,你終於肯來看我了。”顏夙聲音沙啞地打破了沉默。

    “你,還好嗎?”秦玖低聲問道。

    秦玖仰起頭,讓心中所有的激蕩慢慢沉澱下去,最終嫣然一笑,打開牢門走了進去。

    顏夙朝著秦玖走了兩步,鐐銬擊打地麵的聲音,在寂靜的牢內是那樣錚錚然。

    他在她麵前駐足,深深的目光溫柔地從她的青黛的眉、妖嬈的鳳目、蒼白的唇、尖尖的下頜、瘦削的肩,再看到她纖瘦的身形。

    經過了幾年煉獄般的磨礪,她不再是當年那個婉約端莊的女子了。

    秦玖的目光也在深深地打量著顏夙,俊美的容顏雖依然如玉石雕琢般完美,但卻憔悴了,也蒼白了,布滿了以前所沒有的滄桑。

    他也早已不再是當年意氣風發的俊美少年了。

    歲月,有時候真的很殘酷。

    兩人一時無話。誰能想到,當他們再見麵,竟會是生死無話。

    “素素,我聽,蘇挽香被你抓到了牢中,她就是白繡錦,你可知道了?”半晌後,顏夙低聲道。

    秦玖點了點頭,“我已經知道了。她和白家有些仇怨,當初到白家,就是要複仇的。”她想起顏聿所,蘇挽香是顏夙從火中救出來的,這些年,他也一直將蘇挽香當成了她,不由得一陣心酸。

    “當年是你將她從火場中救出來的?”秦玖輕聲問道。

    顏夙苦澀一笑,“你,都知道了?是的,我當初從火中救出她時,她身上穿的、戴的,皆是你平日慣常穿戴的衣物、首飾,我們之間的很多事情,她也都知道。而且,她的眼睛真的很像你,所以,我毫不猶豫就將她當成了你。”

    “她在我家多年,又別有目的,早就有心將我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記在了心。我隻是沒想到,她竟然不惜自己被燒。”

    秦玖眯眼,她忽然記起,白繡錦連浣衣都在努力保養自己的手,可見她對自己的皮相之珍惜。那,當年,她被燒會不會是假的?她如今這張和她有幾分相像的臉,才是她真正的容顏。在牢中,白繡錦起過,她當年到白家,都是易過容的。若真是這樣,當時,顏夙不敢去碰觸那些燒傷,被騙過是很正常的,可是,沒理由連禦醫也能騙過。

    “當年,為白繡錦治傷的禦醫還在嗎?”

    顏夙眯眼道:“當時,我命宮的常禦醫全力救治她,待她好了後,常禦醫有一次因犯了事,被流放了,其後便沒了蹤跡。”

    “我想,或許有一種我們不知道的易容法,可以將人的容顏改變。當年,白繡錦在我們麵前出現的麵容,皮肉都是真的,但卻不是她的真麵貌,如今這張臉,才是真的。”

    顏夙沉思,“素素,白繡錦或許就是宸宗的人,我派人跟蹤過她,她和一個白衣人聯絡過,他們的據點就在西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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