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莊生公子 本章:第三十五章

    身為幸福安樂的現代人,又不是自習武,衛夕對危險的警覺性非常弱,完全比不上往日的白鳥。進攻套路更是淺顯易懂,往好了叫先發製人,往壞點,那就叫做炮灰流。

    關於這點弊端,牧容教導她許多次,單打獨鬥時勢必要先查其勢,再行定奪,切勿猛攻。

    然而她總是虛心聽著指教,打起來還是我行我素,這大概就是本性難移。也多虧了她身材嬌,動若菩葉,否則危險係數更高。

    此時此刻,她這出其不意的猛攻讓錢夯傻了眼,一般人都會虛晃幾招尋找破綻,再行出手,誰知她卻直接撲上來了!怎一個“猛”字了得!

    他一時半會沒反應過來,趨於本能的持刀相抵。

    砰——

    刀鋒相交的一那力道極大,寒光熠熠的刀身似乎都在震顫微鳴。二人終於不再泰然,緊繃的麵容登時被戾氣渲染,殺機四浮。

    虎口傳來酥酥麻感,衛夕咬緊牙關,並不打算跟他正麵交鋒。這人外號名叫“大力”,若給他機會纏上她,非常不利。

    兩人不相上下的僵持須臾,她提起丹田之氣,借勢由下往上挑開了對方的繡春刀,在此空當腳步一點輕盈而起,勁裝登時灌滿了朔風,眨眼的功夫就繞到錢夯防守最為薄弱的方位,眸光淩厲地瞄準對方的脖頸,揮刀就是一擊突刺。

    這番動作幹淨利落,頗有移形換影之勢。刀鋒裹挾著凜凜寒氣逼近之時,錢夯眼光一凜,輕巧踅身,後退幾步,方才躲過這致命一擊。

    夕陽的光暈逐漸消弱,劍拔弩張的氣息渲染進空氣,吸入肺部更是涼涔涔的。牧容正襟危坐,全神貫注的凝著正前方的擂台——繡春刀狠準交纏,發出呯呯脆響。在衛夕迅猛急促的攻勢下,錢夯手忙腳亂的應著,暫時落了下風。

    然而他卻麵色凝重,絲毫沒有輕鬆可言,右眼皮子突突直跳。也太過求勝心切了,他急炙暗忖,骨節分明的手指反複摩挲著腰間金牌。

    君澄站在他一側,垂眼睨了睨,他深知指揮使的習慣,這般反應定是心頭焦躁。

    也難怪,他將眼光射向擂台,從表象上看衛夕的確占據主導地位,但是這般猛攻操之過急,絕非是個長久之計。若她不能在極短的時間內製服敵人,體力消耗過快,後頭的光景還真不好預測。

    果不其然,約莫半盞茶的功夫,衛夕的動作變得遲緩,唇邊出的熱氣愈發急促,顯然是有些吃力了。

    錢夯不比前兩位那笨拙,輕功卓著,也算新營的佼佼者,和她更是不相上下。短暫的適應後,他大概得拿捏到了對方的套路,刀法狠準,逐漸反壓。

    風水輪流轉,錢夯漸入佳境,手中的繡春刀使得出神入化。

    在他的步步緊逼下,衛夕的進勢被他壓製,登時亂了陣腳,咬緊牙關被動防禦。這刀戰不比徒手格鬥,一旦處於弱勢地位,特別是像她這般力道欠佳的人,再想扳回一局可謂是難上加難。

    沒多時,錢夯雙眼一眯,炯炯揪住了她的破綻,一刀削向她的腰間!

    打擂所用的繡春刀尚未開刃,但刀鋒細窄,受力麵積狹;此時又非比尋常,大家皆是使出全力,招招式式都可致人於死地。

    錢夯的刀鋒接觸到她的腰間時,登時攜出狹長的刺痛感。衛夕倒抽了幾口涼氣,額上倏爾冒出了冷汗。

    她蹙眉抿嘴,向右側了幾步,握緊刀柄正欲反擊,誰知錢夯卻趁熱打鐵,飛起一腳踹在她的前胸上……

    衛夕尚未來得及反應,身體已經在反作用力的推搡下向後飛出約莫一丈遠,猶如一隻折翼的囚鳥重重摔在擂台上,發出與之不相匹配的巨大悶響。

    風馳電掣般的轉折讓牧容的瞳仁緊縮,他猛然直起身,雙手死死掐住太師椅的扶手,發力的指尖恨不得嵌進麵。

    這一擊正中她的心口要害,君澄暗道不好,垂頭急急試探:“大人——”

    擂台上,衛夕甫一落地,腥熱便扶搖直上。她艱難的半撐起身體,捂住胸口,嘔出一口淤血。一灘黑紅登時融入擂台的木板,觸目驚心。

    她惶惶然的瞪大了眼,想看清楚一點,然而眼前卻是昏地轉,漸而變得黑乎乎的,偶有星辰般的眩光灑在上麵。她極力克製,最終還是神誌不清的倒在擂台上。

    胸口火辣辣的燃燒起來,劇痛伴隨著耳中的躁動狂鳴一同襲來,如墜地獄般啃噬著她的靈魂。

    這一瞬她有些後悔了——

    或許她該聽牧容的,這一局不該打。

    對了,她方才還吹過牛逼,要撿起自己丟掉的臉皮。

    思及此,僅存的一絲理智開始瘋狂叫囂,讓她竭盡全力再去搏一搏。但她已經迷糊的分不清東南西北,身體痛苦的掙紮著,想要站起來卻也隻是徒勞。

    恍惚間,她瞥到了一個人影——那身大紅的蟒袍太過紮眼,會發光似得高懸著,照耀著她被黑暗吞噬的視野。

    在她混沌的眼中,兩人隔得十分遙遠,一個上一個地下似得;可他麵上的表情卻格外清晰,讓她心頭發愕。

    擔憂,憐憫。

    他遠遠遙望她,帶著她從未見過的望穿秋水的意味。

    世界忽然變得很靜,疼痛微妙遠去,取而代之的是靜謐的瀕死感。她將頭靠在擂台上,微眯起眼,大抵從未這般深情的凝過他。

    不知過了多久,她動動幹澀的唇瓣,不假思索地在心叫了一聲“二哥”。

    這個口型清晰地晃入了牧容的眼眶,仿佛做著最後的訣別。他如夢方醒,心房隨著她淒然的神色一同扭曲著,根基崩壞,堅硬全無。血液發了瘋似得鼓噪著,他的胸口掀起狂濤駭浪,猛然起伏著,這一霎所有的顧忌都成了虛無的泡沫——

    這些千絲萬縷念頭不過是須臾的功夫,錢夯見他已經成功將對方擊倒,本要收刀作揖,但衛夕反複掙紮的舉動又將他沉寂的戾氣激蕩而起。

    他前戰失利,見擂台邊上的監察教頭沒有宣判結果,心頭登時沒了底。生怕衛夕來個絕地反擊,他的眸中攜出一瞬瑟瑟殺氣,嘴邊響徹的厲脆如猿鳴。

    他騰空而起,手中的繡春刀映出最後幾縷斜暉,猛然迸射出奪目凶光。入了錦衣衛方能換取家門榮耀,他斷然不會留下一點懸念!

    然而在他手起刀落之時,餘光忽然飛來一記閃亮,如若流行撕破長空,不偏不倚的砸在他的刀麵上!

    鐺——

    刀身巨大的震顫讓他腕子猛痛,繡春刀從手中滑落,當一聲落在擂台上。他也一屁股跌在地上,椎骨傳來的刺痛讓他悶聲哀嚎。

    誰他媽用暗器作弊!

    他心頭痛罵,正要向監察教頭舉報,誰知教頭卻謙卑恭敬地朝他這個方向施禮呈敬。

    錢夯迷惘地攢起眉心,顧不得疼痛扭正頭一看,登時驚得目瞪口呆。那象征臣子無上榮光的蟒袍盡在咫尺,一瞬就迷花了他的眼。

    錦衣衛指揮使就站在他的身前,懷中似乎橫抱著一個人,雍容華貴的墨狐披風將那人的全身遮掩住,僅僅露出一雙和他一模一樣的皮紮來。

    關於眼前這個男人,他本就道聽途了不少,此時哆哆嗦嗦的顫抖起來,竟然忘了行禮。

    懷抱著極盡昏厥的衛夕,牧容的身板依舊筆直如鬆,居高臨下的凝著錢夯,麵上難辨喜怒,神情淡和,卻又盛氣外泄。

    半晌後,他緊了緊懷中之人,眼底浮起嚴霜,“錢夯,勝。”

    明明是無情無緒的聲線,卻帶著振聾發聵的力量。驚愕不已的監察教頭登時回過神來,朗朗重複一遍,隨後從手中的名冊劃掉了衛夕的名字。

    牧容再未久留,快步踱下擂台,考核事宜全權交給了君澄打點,帶上幾個貼身校尉即刻離開了新營。

    馬車一直在外頭候著,登車時,同行的校尉很識趣,伸手想要接過指揮使懷中之人。

    而牧容卻反應極大,朝另一側挪了挪身,一個眼神便製止了對方,護犢一般的態勢讓那名校尉咂舌而退。

    他一手托住衛夕的身體,撩袍子登上後室,“回府!”

    架馬之人得令,旋即調轉馬頭,鮮衣怒馬在側護送,一行人沿著官道火速趕回京城。

    這架馬車乃是聖上欽賞,外麵的不顯山不露水,頭則是富麗堂皇,用料雖是敦厚,但急速行進起來還是會有些許顛簸。

    牧容倚在鋪設藍綢軟墊的篷壁上,右手按著衛夕的頭,將她完好的護在懷中。方才那般光景,想是受了嚴重的內傷,特別是雖是都能要人性命的心口位置,更是不容忽視。

    他盡量保持身體平穩,可無法避免的震顫還是讓她難受的嚶嚀起來。

    迷迷糊糊中,衛夕愈發暈眩,喉嚨灼熱,像是喝了一口辣椒水,讓她不停幹咳起來。

    她極力睜開眼,卻看不清眼前的景象,而牧容卻傻了眼,顫抖的手不斷擦拭著她嘴角溢出的淤血。

    臉頰上的冰涼觸感隱約揪回了她的一點神智,她微微仰首,使勁兒嗅了嗅。馬車上的鎏金香爐燃著不知名的香,還有濃濃的血腥味,但她卻能避開紛擾,獨獨嗅到他身上這一縷熟悉的暗香。

    她像是吃了安魂藥,方才那怕死的心態消失的無影無蹤,唇角微勾的線條別樣心安。“二哥……”

    她淡淡喚了聲,虛弱聲音帶著顫音,登時揪回了牧容的思緒。他垂下眼睫盯著迷瞪的她,眸中神色晦暗難辨。

    人交戰須臾,他的聲音仿佛受她感染,抽幹力氣般的幹癟:“我騙你的,我不是二哥。”

    然而她卻像是沒聽到,淺淺沉吟:“對不起,我逆襲失敗了……真丟臉……”

    牧容一愕,手臂環她更緊,“不會,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他的聲音傳入耳朵仿佛隔了千重山似得,不過她的確已經盡力了。衛夕會心輕笑,細弱蚊蠅的囁囁道:“好累。我要睡覺,二哥別吵我……”

    睡醒了,不準就回到現代了。

    “別睡,聽話!”牧容頓然急躁起來,撫在她臉頰的手狠狠晃了晃,然而她卻闔眼倚在他的胸口,安靜的可怕,攜出股一睡不起的錯覺來。

    牧容凝睇著她,清雋的麵容遽然籠上冰花。末了,他咬牙狠嗤,對外室厲:“再快點!違者斬!”

    京城,同安大街。

    鮮衣怒馬疾馳而過,其後跟著一輛雅致低調的馬車。為首之人揮鞭厲,驅逐擋路之人。百姓嚇得惶惶然,躲閃不迭的也隻有幽怨倒地的份兒,嘴上卻不敢多吐一個字。

    得到信兒的青翠領著幾個丫頭在府邸門口翹首以待,的馬蹄聲終於從遠處傳來,馬車還未停穩,她便捋起裙角急慌慌地迎了下去,“大人,衛夕姑娘怎樣!”

    一晃三月未見,怎又給傷了?

    牧容顧不得去答,甫一下車便疾步走進府邸,直奔寢房而去。一路上他腳步聲風,麵色不虞,青翠幾人隻能跑著隨在後頭,各個識趣的噤聲,凝重的氣氛讓她們大氣也不敢喘。

    醫館聖手陳忠帶著他的徒弟已在寢房恭候多時,見牧容抬腳跨進門,二人俯身作揖道:“見過指揮使。”

    牧容頷首示意,將衛夕輕輕放在床榻上,這才拽開蓋在她身上的墨狐披風,露出一張下頜沾滿血跡的蒼白臉來。

    跟在後頭的青翠被這場景一懾,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趕忙招呼幾個丫頭去打熱湯備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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