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莊生公子 本章:第四十二章

    她笑的甚是明豔,一雙水波瀲灩的眸子迸出些許勾人的意味,有那一瞬,牧容有些分不清她的真情假意。

    不過他很快就揪回了神智,這麵上的功夫還是騙不了他的,她語氣的陰鬱他聽得明了,這莫名其妙的話十有八-九不是個好意頭。

    思及此,牧容仰頭看她,明知故問道:“何為洋氣?給本官解釋一番。”

    ,潛-規則,包-養,蜜,你丫聽得懂嗎?衛夕在心頭翻了個白眼,嫣然笑道:“當然是誇您嘍!”

    牧容長長哦了一聲,便沒在搭話。兩人一高一低的對視,眼光蘊著萬千念頭。

    他手肘撐在太師椅的雕鏤扶手上,骨節分明的手指摩挲著胸前的白紗前襟,神色透出幾分慵懶。衛夕隻覺得他這動作簡直騷到了骨子,配上那雙嬌俏秀長的丹鳳眼……不去當倌可惜了!

    她的思緒稍一發散,餘光頃而瞥到了堂下立著的君澄,麵色看起來十足尷尬。

    也是,牧容這般意態,再加上她方才的無心之話,怎看都像是在當眾打情罵俏。意識到這一點,她先把自個兒的臉頰點熱了,指腹摸了摸公文折子上的灑金紋理,趕忙清清嗓子道:“屬下去送公文,先告退了。”

    未等牧容發話她便踅身走下官閣,沒好意思去看君澄,步調加快逃也似的衝出了衙門正堂。

    盡管她極力鎮定,放在牧容眼依舊是一副狼狽樣,白如羊脂的臉兒都給暈紅了,也不知在嬌羞些什。

    在他失笑時,君澄覷了覷他的麵色,心犯了嘀咕。

    衛夕和指揮使本就有些不清道不清的曖昧情愫,在府頭恩愛也就算了,誰也不敢去指揮使府造次。但在外頭……怎也得避嫌吧。

    他躊躇道:“大人,你要在衙門與衛夕同進同出,屬下認為這法子不妥。這半年光景朝野不太穩當,若被蔡黨揪住恐怕會大作文章,趁機參你一本。”

    他這思慮不是無稽之談,自光宏帝繼位後,左右丞相互不買賬,在朝中抗衡多年,連聖上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牧容身居要位,牧瑤又身為聖上寵妃,牧慶海在人前風光無限,右丞相蔡昂總是屈居下風。

    然而這年春末,蔡昂終於將女兒蔡如歆送進了後宮。

    蔡如歆年輕貌美再加上舞技驚人,很快就受到了聖上的恩寵。這一下讓蔡昂的底氣更足了,頗有和牧慶海比肩相扛的架勢。

    然而牧慶海卻不屑一顧,蔡如歆隻是個昭儀,牧瑤卻已經懷上第二胎,若能誕下皇子,晉升皇貴妃也是水到渠成的事兒,區區一個昭儀,對牧家勢力構不成威脅。

    但蔡黨有幾個善於唇槍舌戰的言官,嘴皮子一張,全然不要命似得,連聖上都敢批佞。這若是揪住了牧容的尾巴,豈是能放過的?一定會生生拔出血來,這才痛快。

    和麵布愁雲的君澄相比,牧容倒是不以為意,氣定神閑的叩了叩桌案。

    這個顧慮他不是沒想過,原本是打算將衛夕調入經曆司,去看管卷宗例案。然而經曆司偶爾會出些意外狀況,一些不要命的犯官經常會鋌而走險,收買江湖人士夜闖經曆司,妄圖損毀卷案和證據。在他統領錦衣衛期間,無意間死在這上頭的錦衣衛也有十幾個了。

    思來想去,他還是覺得把人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比較放心。畢竟她那怕死,而他也給過承諾要保她平安無事——字字箴言烙在心頭,比什都大。

    沉思會子,他微揚唇角,眸子神采愈發寡淡,輕蔑道:“隻怕他們一本參上去,聖上不看便給燒了。隻要本官在錦衣衛坐鎮一,蔡昂就沒有出頭之日,與其想著法子抓本官的把柄,他還不如在家燒香拜佛,祈求別落到本官手比較實在。”

    這些年他身為錦衣衛指揮使,自然會加以利用,私下鏟除了不少蔡氏黨羽。蔡昂心有怨言,經常往光宏帝那上折子,參他濫用職權、鏟除異己,結局也不過是聖上敷衍了事而已。

    一則是因為聖上倚重錦衣衛,二則是他辦事沉穩,不留馬腳。更何況這世道上沒有不吃腥的貓,誰不知道京官心黑?先辦了再查,保準弄不出個冤假錯案來。

    見他的胸有成竹,君澄歎氣道:“大人心頭有數便好,是屬下多慮了。”

    隻不過他還是隱隱擔憂,自打和衛夕變得稔熟後,指揮使的微妙變化全都被他收進眼底。他們幹的是刀鋒上行走活,一旦心軟了,便是難以愈合的致命傷,即便是在京城呼風喚雨的指揮使,也不能免俗。

    沉默須臾,清冷的穿堂風灌了進來,官閣前的熏爐隨之跳起了橙紅色的火焰。

    牧容站起身來,抖了抖曳撒走下官閣,經過君澄身邊時,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和煦笑道:“走吧,去詔獄會會王騁,萬一吐口了,不準兒還能端掉大半蔡黨呢。”

    方才落荒而逃,衛夕壓根沒想起來問李同知人在哪。她對衙門還不太熟,轉悠老半才找到李言。

    三月未見,李同知依舊是老樣子。薩頂頂有個歌叫,她覺得李言就是一個“自由行走的衣裳架子”,雍容的飛魚服裹在他身上像唱大戲的,走起路來衣抉飄飄。

    衛夕揖了個禮,將懷的折子全數交給他。離開的時候她還頗為同情的瞥了一眼,這朝廷還真是摳門,怎不給他做的合身點?這人都年過不惑了,還能再長個子不成?

    今兒的陽光很暖和,明晃晃的有些刺眼,她稍稍放慢了腳步,半眯起眼睛享受著冬日暖陽的沐浴。

    路過一廊子的時候,陰涼的地方結了冰碴子,衛夕隻顧著愜意,稍不留意踩到了上頭,失重的感覺讓她登時回過神來,然而未時已晚,人已經一屁股滑倒在地。

    “嘶——”

    尾椎上的刺痛讓她倒抽了幾口涼氣,正巧有幾個手扶繡春刀的錦衣衛路過,原本是不苟言笑的麵色,瞥她一眼後全數破了功,哧哧地笑了出來。

    笑毛線,也不知道過來扶扶她。這冷漠,好的同事情呢!

    衛夕嘬嘬牙花子,起身的時候踩到了曳撒下緣,再次摔了個四腳朝。這一來,她對飛魚服的所有愛慕全都被負麵情緒蠶食殆盡。這羅吧嗦的衣裳,不心就會刮了蹭了,牧容他們到底是怎穿著打架的?

    好不容易才從冰涼的地上爬起來,她腰撿起掉落在地的烏紗帽重新戴好,拍掉曳撒的灰土,扯了扯略微幹澀的唇瓣,擺出一副明媚臉,這才走進衙門正堂。

    死死抱住對方大腿原則第二條:不管何時何地何種情況,一定展現較為完美的一麵給對方。

    然而她很快就斂了麵上似笑非笑的神色,衙門正堂空空如也。官閣之上的人早就不知去向,後頭氣派不凡的烏木雕鏤清晰地撞入她的眼眶——

    形似巨蟒的飛魚騰空越海,麵向猙獰,單看一眼便讓人不寒而栗。

    人去哪了?衛夕攢了攢眉心,在正堂轉悠一圈,也沒見牧容人影兒。這男人真是的,出去也不跟她聲,這下可好,下一步她該去哪?留在正堂閑著,還是……

    遲疑半她還是忿忿地尋出了門,四下一打聽,原來牧容跟君澄去了詔獄。這倒是讓她有些犯了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詔獄那地兒她是進去過的,頭陰森森的,滿屋子血腥味,光想想都讓她渾身難受,委實不想去。可第一上任,她總得給領導留個好印象,偷懶磨滑什的萬萬不可。權衡利弊,還是鼓起膽量朝詔獄走去。

    詔獄在北鎮撫司,離衙門正堂並不算太遠,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她便找到了地方。

    單層的歇山建築上鋪黑色琉璃瓦,映在暖陽下閃著熠熠熒光,飛簷下的烏黑牌匾上書“詔獄”二字,精鋼鐵門大敞,青白日就感受到了頭傳出來的死亡氣息。

    莫名的心慌席卷而來,她的手心溢出一層薄汗,穩了穩心神,這才舉步朝頭走。門口守著錦衣衛麵色凝重,瞥她一眼後並未阻攔。剛跨進大門,囹圄彌散的冷氣便將她緊緊鎖住,還夾雜著一股潮濕發悶的怪味。

    她搓搓鼻尖,厭惡的蹙了蹙眉,拐了幾個彎兒後眼前豁然開朗,這個地方她再熟悉不過了。

    審訊室的牆上貼著烏黑的精鋼擋板,上麵掛著各種稀奇古怪的刑具,正前頭的十字樁上綁著一個披頭散發的年輕男人,身上的中衣浸滿了暗紅的血跡,結痂的傷口粘著衣料,單看一眼就覺得很疼。

    詔獄的開窗很,鐵黑的火盆燃著熊熊烈焰,火光射在那人虛脫浮腫的半邊臉上,登時顯得人不人鬼不鬼。

    不知這又是在審問哪個倒黴鬼,衛夕惶惶地喘了幾口氣,眼神急速尋一圈,輕而易舉的就找到了牧容。他被十幾個錦衣衛簇擁在中間,手撐著下巴坐在圈椅,清冷而肅殺的眸光直直落在那人的身上。

    有些膽寒戰栗的心髒頃而安定了一瞬,她未及多思,提起曳撒躡手躡腳的站到了牧容的身後,而他似乎沒有留意到她,連頭也沒轉。

    “王大人,本官再問你一次,那一萬兩開浚銀到底去哪了?”牧容斂起眉心,深邃的眸子裹挾出內斂的鋒芒。

    這年夏的雨水不太充沛,南方懷安一帶的運河淤塞,阻礙了南北漕運。光宏帝接到上書後,即刻派工部尚書和都督前去考察,經過都水清吏司核算後,批下五萬兩白銀,刑部侍郎先後征發多地民丁共計六萬餘人開浚。

    財力和人力都能跟得上,開浚進度一直都在預想之中,誰知前不久,工部尚書公開彈劾都水清吏司的郎員外王騁,那五萬白銀從他手中流轉,不知不覺竟然少了一萬兩,開浚也因為資金匱乏陷入了停滯。

    光宏帝向來痛恨對貪官汙吏,當庭震怒,責令錦衣衛火速追查,緝拿不法之人。

    事情敗露後,身在懷安的王騁想要上吊自殺,被破窗而入的錦衣衛當即帶回京城審訊,然而好幾過去了,卻是一點進展都沒有。懷安那邊也找不到線索,這邊的王騁又是個嘴嚴的,方才動了鞭刑,牙口竟然還緊得很,一門心思隻求死路。

    牧容不是個耐性大的人,若不是這王騁身為蔡昂的門生,他斷然不會陪他玩這久。王騁為人老實,又是區區一個從六品,如今膽敢挪用一萬兩工程款,背後定是有人指使。隻要他吐了口,十有八-九能重創蔡昂一把。

    然而,王騁的回答依然是那句話,“我花了……”

    為了防止他咬舌自盡,錦衣衛打掉了他的牙,話聲音嗚嗚隆隆的,不時往外噴著血沫子。

    衛夕直勾勾的盯著他,那血讓她全身發酸,五髒六肺都跟著翻騰起來。

    “你花了?”牧容直起身來,衝他挑了挑眉梢,一針見血道:“你家中隻有一房妻子,為人又是個樸素的,這短的時間,敢問這錢花到哪去了?”

    王騁抬起混沌的眼睛,張了張口,好半才道:“嫖了。”

    牧容不禁失笑,“你倒是個好興致,嫖個娼妓都能花掉一萬兩白銀。”玩味的眼神在對方身上稍一打量,他臉上笑意更濃,“王騁,你這書生身板,也不像是個能打會戰的。”

    他話帶著揶揄,衛夕垂頭剜他一眼,明明是這嚴肅的場合,這貨腦子偏要想些十八禁……

    嘁,全世界就你能打會戰!

    詔獄一下子陷入了死寂,牧容不動聲色的凝他久久,麵色愈發陰沉。就在此時,君澄疾步走進了詔獄,稍稍瞥了一眼衛夕後,伏在他耳畔竊竊私語。

    衛夕狐疑的看向兩人,隻見牧容麵露驚愕,濃淡相宜的眉尖壓成了一條線。末了,他起身走到王騁跟前。和他一比,王騁顯得瘦削不少,耷拉著腦袋,也不看他。

    “王騁,你當真認為閉上嘴本官就找不到那一萬兩白銀了嗎?”牧容垂下眸子,饒有趣味的盯著他的獵物,曼聲問道:“你有一個外室,名喚柳煙,還有一個四歲的兒子,兩人被你安置在京外的宅子,對嗎?”

    他的話終於起了效用,奄奄一息的王騁像是突然被觸及了爆點,謔地抬起頭,滿是紅血絲的眼睛瞪得圓圓的,眼神如若薄削的刀片,直直剜向牧容:“姓牧的你有事衝我來!要是敢碰他們一根毫毛,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逞一時嘴快毫無意義,瞅著牧容似笑非笑的表情,王騁好像意識到了什,眼神不再淩厲,一霎變得語無倫次,“不……我不認識他們,你弄錯了……”

    王騁的反應如此激烈,正巧印證了牧容的猜想。心頭霍然開朗,他掰起王騁的下巴,緊緊盯住他的眼睛,“一月前,你的妻兒消失在宅子,對不對?是誰拿他們的性命威脅你,你隻要出來,本官自會給你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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