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通八年的夏季，子並未像往年那般，移駕南盤芙蓉行宮。不巧，皇城內，子夏日常居的清涼殿又走了水，給子看似平靜無憂的生活平添了些波瀾。

    烈日下，司禮監太監方衡帶著一幹太監往萬壽宮內送冰。十二個太監分別抬著三個冰鑒，他們的額頭上沾滿汗水，卻無一人敢伸出袖子，將臉上的汗珠子擦去。方衡走在最前頭，麵上幹淨清爽。這是方衡異於常人之處，無論多滾的水，多熱的，他的手腳始終冰涼，麵上背上也不流一滴汗水，較其他太監顯得體麵些。

    “千歲爺！”一個太監低聲叫道。方衡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一位身著緋袍的官員匆匆出了宮門，麵容看不真切，看背影，像極了這幾日忙於彈劾平京王爺的禦史大夫劉遠。

    到了萬壽宮跟前，一個十三四歲名喚朱文的太監迎了上來，在方衡耳邊嘀咕了兩句。方衡使了個眼色，讓隨自己來的那些太監把冰鑒抬了進去，自己拉著朱文到了一邊，問道：“那位劉大人當真來萬壽宮了？”

    朱文悄聲：“當真，萬歲爺不見他，他在宮外等了一會兒，遞了個折子，就走了。”

    方衡：“走了幾時了？”

    朱文：“剛走呢。”

    方衡揮揮手，太監退下了。方衡就在樹蔭底下站著，他抬頭望著火辣辣的太陽，想起他剛進宮那會兒在洗衣局做事，太平四年的夏，日頭比現在還要毒一些，一隻火龍在桐花宮的黑琉璃瓦上遊走，濃濃的煙霧吞噬了大半個皇城的空，那一日仿佛就在昨，而現下如水的萬晴空倒像是做夢。

    萬壽宮傳來一聲驚心動魄的“當”，宮內宮外的太監護衛侍女全都一齊跪下了。方衡掃視了他們一眼，輕笑一聲，不緊不慢踏入萬壽宮。

    宮內湧動著沁人心脾的暗風，冰鑒冒出一縷縷雪白的涼氣，和宮外相比，萬壽宮恍若一方仙境。數十個手持宮扇的侍女跪在地上，隔著薄薄茜紗帳，方衡望見子散發坐在榻上，麵前是一方鏡子，鏡子已被砸得粉碎，地上還有一本折子，被撕得稀爛。

    方衡跪在地上，一片片拾起散落的紙頁。

    “方衡，你來得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