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府門前隻亮了一盞燈籠，劉遠一家和劉遠之子劉明德一家俱坐在家中用晚飯，劉遠上個月喜得孫兒，隻取了個乳名柚兒。現下乳母抱著柚兒，柚兒手又抱著個和自己的頭一般大的柚子在啃，他啃得柚子上、手上、身上都是口水。忽然，柚子跌在地上，咕嚕嚕滾到了門邊。柚兒伸出短短的手，掙紮著哼叫著，要掙脫乳母的臂彎去撿。

    一個廝從大敞著的門外跑了進來，一腳正好踩在柚子上，跌了不輕，柚子也踩得稀碎。柚兒臉擠成一團，落下兩滴豆大的淚水，哼哼唧唧就要哭出來。乳母慌忙抱了他躲到隔壁。

    “怎這樣慌慌張張的？”劉遠問道。

    劉遠之妻劉譚氏道：“多可憐的孩子，你且讓他歇一歇，再讓他起來慢慢。”

    廝爬起來，臉上撞了一大塊淤青，忙不迭地：“老爺，宮中來了特使，皇上有東西要給您，務必要您親自去取。”

    劉遠和劉明德二人又驚又喜地對視一眼，劉明德拱手道：“兒子先恭喜父親，守得雲開見月明了。”

    劉遠為官多年早已修得一身靜氣，但此時在一家團圓、其樂融融的氛圍下，也不由得喜上眉梢，感歎道：“自平京府尹周遠上疏劾平京王爺暗通深目國使節以來，我等深憂平京百姓生活疾苦，夜夜不能安眠。而聖上雖要派欽差大臣前往平京徹查此事，議定欽差大臣一事，卻是一拖再拖，如今子終於肯降旨，我雖是一把年紀，也樂意為子，為下百姓舍了我這把老骨頭，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隻有劉譚氏一臉憂慮，她拉住那個廝，問道：“我問你，你可要揀仔細看清楚樂得回答，宮來得是什人，來的人身上穿了什，手上拿了些什？”

    廝伶俐地答道：“回老夫人，來的人是宮的公公，披了件大鬥篷，鬥篷還戴著紅紅的頂戴，身上是葛布箭衣，腰上是白玉鉤黑帶，獨自騎了匹馬來的。”

    劉遠和劉明德二人一同急匆匆迎出府去，見馬上的人正是子身邊的第一人方衡，心內又篤定了幾分。方衡下馬，看看劉明德，向劉遠笑道：“聽今日是劉大人孫兒的滿月宴，我來想必是叨擾劉大人了。”

    劉遠一心牽掛聖旨，哪顧得上和方衡之間你來我往的寒暄。加之他素日清高自許，常“君子群而不黨，人黨而不群”，不與朝中任何一派往來。方衡的一番話，在他看來，和那些趨炎附勢的人沒什區別，已然是在折辱他。

    “哪哪，今日的滿月宴，也不過我們一家子。不知方公公深夜來此，要傳達聖上什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