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腳夫話的人見腳夫走了,也仰頭向上看了一眼,紅衣女向他抬了抬下巴。那人會意,趁著沒人注意,向樓上走去。
這一切都讓曹霑看在眼,他按耐住性子,裝作聽書,不時喝彩一番。那人進了紅衣女的房間,隨手關上房門。曹霑餘光瞟著那扇緊閉的房門,神經片刻不敢放鬆,他悄悄推了推一旁的陶雲機,問道:“剛剛上樓的人是誰?”
陶雲機皺著眉頭:“上樓的?我沒注意到。”曹霑的嘴湊到陶雲機耳邊,把那人的體貌特征一一了,陶雲機在腦海費力思索了好一會兒,才:“隨身帶刀的人?穿黑色箭衣?”
陶雲機叫來驛丁:“近期來的外人有哪些?”
驛丁撓著腦袋:“除了那位寡婦,沒有別人了。”
曹霑形容道:“那一位看著很年輕、隨身帶刀的、頭上戴一個暗紅抹額的人,是什時候來的?”
驛丁在腦海極力搜索,臉上的五官都揉成一團,過了半晌,隻能開口:“我要去拿簿子看一看才知道。”
陶雲機不耐煩地一擺手:“那你還不快去?沒用的東西。”
驛丁衝到櫃台後,翻出一摞厚厚的本子,正在翻看,二樓的門開了,方才進去的人大踏步走了出來。他徑直走到大堂當中,把刀放到陶雲機和曹霑麵前的桌子上,拉開一條凳子,坐到了曹霑旁邊。
陶雲機被他放刀的動作嚇得不輕,眼睛隻盯著台上的書先生,額頭上是密密麻麻的汗珠。曹霑卻笑著向他道:“這位兄弟,是今晚才到桑懷的嗎?”
那人同樣笑道:“是。”
曹霑為他沏了一碗茶:“不知兄弟是從哪來?”
那人客氣地謝過了曹霑,把茶碗抬到嘴邊,喝了一口,才慢慢:“京人。”
“哦?不知兄弟來桑懷做什?”
那人先是想到了什似的,笑了笑,才道:“去洛水訪友。”
“訪友的話,從京城的館驛出發,走另一條路,不需要多久就能到洛水,兄弟為什還要走這一條路?”
那人笑盈盈看著他:“我怎聽這條路更近一些?”
曹霑又給他添了些茶水:“是更近一些,隻是晚上走的人也少,不大安全。”
那人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眼神投向了台子上的書人,像是被故事拖進了一個夢似的,許久都沒有再同曹霑講任何一句話。
這一晚上,寡婦和孩子再沒有踏出過房門。年輕人則坐到了散場,驛丁扳著臉到了年輕人麵前,還沒開口,年輕人先問了一句:“你們有自釀的燒酒嗎?”
驛丁當即換了張臉,笑道:“有,不知客官還要些什?”
年輕人把一吊銅錢和一個玉麒麟拍在桌上:“盡管上肉和酒,我要同曹先生共飲幾杯。”
陶雲機的眼睛都直了,他哆哆嗦嗦拿起玉麒麟,看了又看,正是自己輸給寡婦的那一個。曹霑強作鎮定。這個年輕人怎知道自己身份的?但想到曹家在桑懷也不是沒名沒姓的人家,興許這個年輕人一到桑懷就把一切都打聽清楚了。曹霑鎮定了心神,這才笑道:“那曹某就不推辭了。”
年輕人捧起酒杯笑道:“我聽家父,桑懷是個熱情好客的地方,曹先生願意同我這樣一個無名之人痛飲美酒,是我的榮幸。”
曹霑也捧起酒杯,打探道:“不知令尊……”
年輕人開懷一笑:“他隻是個腳夫,曹先生大概已經忘了。”
曹霑哈哈一笑,兩人同飲一杯。酒入肚,曹霑已把離開桑懷的腳夫在心挨個過了一遍,卻始終想不起哪一位同麵前這位麵貌相近,便問:“不知你的父親,是哪一位?”
年輕人倒也不介懷,大大方方回答道:“我是過繼到我父親名下的,曹先生想不起來,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這一,曹霑不好繼續問下去了,但年輕人的避重就輕,讓曹霑心中警鍾大作。
年輕人端著酒杯,打量了一下館驛的裝潢:“這一點都沒變。”
曹霑追問道:“你從前來過這?”
年輕人放下酒杯,笑道:“算是來過。”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