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許多年後,歐陽少恭仍然記得,百屠蘇願意放下生死大仇的理由。
“依我所思,固難原諒先生諸般謀算,但相比這些,我更相信師兄。以他為人,若先生當真不知悔改,無可救藥,師兄便絕不會為你耗費偌大心力,更不會坐視你算計於我。他既這般決斷,便自有其道理,作為當事之人,我無法看清,倒不如選擇相信他的判斷。”
相信二字來簡單,做來卻極難,更何況涉及切身利益,又怎能輕易放下。
但對百屠蘇而言,短短十數載相處,那份情誼卻已遠遠超過兄弟二字所能包含的極限。是以心中再是為難,他也願意按下憤懣,嚐試去接觸那個深深傷害他的人。
另一方麵,源自同一份的魂魄令百屠蘇時常能感受到另一人的思想波動。尤其是當歐陽少恭敞開心扉,不去刻意掩飾,這份冥冥中的感應便越發強烈。
若不是陰差陽錯,行至迥然而異的命途,這兩人本就應該成為兄弟般的存在。
不過好在這一世終於有了交集,雖然開頭不甚圓滿,但情勢總算是向著好的方麵發展。
接下來,便要解決魂魄隱患。曠逾百世,歐陽少恭體內仙魂之力即將耗盡,若不能尋法加以彌補,待此生終結,那源於太子長琴的兩魂三魄便當散了。
百屠蘇雖無此困惑,但煞氣侵蝕卻遠比之來得凶險。到底,散魂不過是一人湮沒於地,而若為煞氣奪了神智,則會墮為世間魔物,荼害萬民。
是以根據兩人狀況,應對方法也不盡相同。暫不提為歐陽少恭補全神魂損耗,百屠蘇體內頑症卻是複雜得多。
借助仙芝內蘊生元,固可補足神魂損耗,但焚寂封印一日不除,凶劍便會不斷吞噬魂魄之力,將之轉化為煞氣。
如此一來,再多外力亦如薪柴焚化一空,卻於除卻根本禍患毫無助益。
並且,凶劍封印一旦解除,便再無轉圜,一身魂魄之力盡數趨動,又經焚寂催化,終將成為巨大力量的養分。
若不能於燃燒殆盡前尋得妙法,便俱罔矣,唯有眼看著魂魄之力耗盡,化作荒魂,繼而煙消雲散。
可以,來祖洲取得仙芝,僅為解決魂魄頑症的第一步,若要再無後顧之憂,須作另外處置。
但看司馬長生形色,似有成竹在胸,諸般手段早已備下,隻待二人歸來。
對於兩人之間的恩怨,司馬長生當然明白,眼見二人針鋒相對,他更是焦急萬分。
但長生相信歐陽少恭,相信他這一路上改過向善的表現絕非作偽,更相信百屠蘇,信他一定能由心意而行,做出最妥善的應對。
好在結果,終於不負長生所期,見兩人安然回歸,一番準備也有了意義。
司馬長生刻意不踏入幻域,是為了用足夠時間備下一份厚禮,一則足以扭轉無端命運的活命之法。
“且隨我來,今日,我便替你二人除卻大患。”
不料,歐陽少恭、百屠蘇對望一眼,竟凝立不動,唯以擔憂的目光注視著司馬長生。
“你們,這是作甚?”
“兄長,休要瞞我!你堅持要來祖洲,是否早已有所規劃?!”
“規劃?何來規劃?”
“兄長欺我!若非如此,那瓊田之中偌大陣勢,又從何而來?!”
百屠蘇聞言,也難止心中悸動。
“師兄,歐陽先生都與我了,你在祖洲備下血屠之陣!你是否打算以自身魂魄滋利我二人?如此,你卻將我,將歐陽先生置於何地?!”
卻見司馬長生先是一愣,繼而一陣長笑,竟顯得毫不在意。
“,原來如此,想來你們是誤會了。你二人權可安心,司馬長生絕無不智之想。”
“救你二人,固我所願,但人生大好,我也從未想過就此放棄。我所置下的那陣,僅與血屠有幾分相似,所欲借者,也無非是其吸納魂魄之力的功能。”
“其餘部分,與那上古邪陣並無相近,你們自也不必考慮會對我等造成損傷。”
“師兄,果真如此?”
“那是自然!”
“我卻還是不信!此事重大,若兄長不能解釋清楚,歐陽少恭絕不應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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