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的一聲,懸崖上的老鬆擋腰斷開,向著幽深的穀底墜去。“嗷!”隨著老鬆疾速下墜的,還有一道灰色的影子。那是一隻少見的白狼狼崽,渾身本應如玉的長毛卻沾滿了已幹涸的血跡和淤泥,看不出原本的顏色。狼崽很瘦,仿佛除了披著的那層打了結的長毛,就隻剩下一副骨架。
它已經很多沒有吃過任何東西了,沒有一點力氣,全靠著“不想死”這三個字硬生生地吊著半口氣,卻死死叼著一柄玉劍。此時,它閉上了狹長的狼眸,任由自由落體時迎麵的疾風拍打著自己。就要和世界再見了嗎?好不甘心。眼前似乎又浮現出爹娘臨死前的模樣。他們,活下去。
“爹,娘……”柔和白光整個地籠住了它,待餘暉散盡,已沒了狼的影子。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有著銀色長發的女孩。“我終於也會化形了,你們在上,看到了嗎?”
意識逐漸幻散,抓著劍的手也無力地鬆開,終是墜入了無盡的黑暗。
穀底鏡子似的湖麵忽然蕩起漣漪,卻又在下一秒恢複了平靜,仿佛什都沒有發生。
“生きてゆく”模糊中,陌生的聲音,明明應是聽不懂的語言,她卻懂了。又是,“活下去”。可是,做不到啊。孟婆,應該已經在奈何橋邊,為她留下一碗熱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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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後??江戶
“宗次郎,一起去華國吧。”少女穿著簡單的素色道服,腰間掛著帶了十年的劍“蒼月”,亮銀的長發高高地束成馬尾,一副要出門的樣子,問出了不知問過幾百遍的問題。
“……不要。”被她喚為“宗次郎”的棕發少年想了一下,還是拒絕了。
“活,為什那執著於要去華國?”他碧色的眸子,寫滿了凝重。
為什?“你明白的。”因為,忘不了。忘不了爹娘死前的模樣,忘不了,所謂的“鬼”瘋狂。手又不自覺地撫上“蒼月”——爹娘留下的,最後的禮物。若不是那次墜崖後被他所救,興許我早已曝屍野外。
“你叫‘伊柯迪魯’,那就不要老想著去尋死。”少年的聲音泠了下來,帶著些許斥的意味。
日文,“伊柯迪魯”這個讀音,意為——“活”。
“我當然知道。”
也正因如此,她更要去華國。她,如今是為了報爹娘之仇而活著。
少傾,衝田宗次郎終於認栽似的歎了口氣:“嘛,雖然感覺你要是去了可能會出事,但還是攔不住。”
“記住,可不要把自己給玩死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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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末夏初,幾隻鳴蟬伏在樹上,聲音哀婉。
江戶鄉下的一家試衛館門前,兩個身影默默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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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顛沛,從本州到九州,已是過去了好幾個月。再渡過鯨海(日本海古稱,網上查的),便能踏上了被眾妖一直喚作“華國”,現應稱其為“清”的大地。
但到了港口,卻並無船隻肯出航。一位好心的船主告訴他們,那些個金發碧眼的外國人正與清人交戰,亂得很,去不得。
“多謝相告。”少女道。即使如此,她仍打算前往——所謂的“鬼”,其壽命不過也隻與凡人相當。若是錯過了手刃仇人的機會,活著,又意義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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