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188;大暑時節，人們多在菜地勞動，早上摘菜賣了掙個零花錢，中午前就趕回家了。一般人家很少上莊稼地去了，因為野草無論如何也競爭不過玉米了，玉米已經長到一人高了。明晃晃的太陽照的人們睜不開眼，膩蟲們卻在玉米的秸稈和葉子上歡快地爬上爬下吃來吃去，弄的整棵玉米都油膩膩的讓人惡心。

    &188;&188;有些人還會去地砍草背回家，這明他家有羊或者牛；而有少數人家如立國家和震海家，已經完全沒有家畜了，顯得家很幹淨也很清淨，但多了一份殷實的感覺。不用了的草棚和牛棚，隨便騰出一個來放拖拉機，一副現代化、機械化的樣子。而反觀丁順家，一副舊社會跟不上形勢的樣子。這個趨勢是在鐵牛已經在逐漸取代真牛了，真牛隻能用來吃肉了嗎？！

    &188;&188;不管內心如何抵製，中國的農村終歸是需要現代化和機械化的，早晚會達到美國的水平；而在美國，牛都是養來吃肉的。想到這個悲慘的前途和未來，內心一片灰暗。人死太早了，叫做英年早逝；死的時間合適了，叫做死得其所；死晚了，可能就隻能黯然退場、遺臭萬年了；牛也一樣。可是我能現在就死去嗎？雖然生活生不如死，但是生有生的意義：至少現在丁順家需要我，牛辛莊莊稼地的活有一大半以上還是靠牛來完成的；至少在此時此刻和我可以預見的未來，牛辛莊的人們還沒有專門養牛吃肉的。

    &188;&188;丁順因為感覺身體還沒完全恢複就沒種多少菜，秀蘭也怕丁順萬一算不清帳在外村和人打架就一直不讓他出去賣菜，丁順就上午在家磨蹭著收拾些活幹，下午套著車去砍草。

    &188;&188;這早上丁順就在家收拾新牛車的車套。因為麥收時有一車麥子裝的太多壓的車胎放炮了，丁順覺得舊牛車太、輪胎太細跟不上形勢了，就趁著麥收後不忙買了一輛新焊的鐵車，配的是拖拉機的輪胎，這樣裝再多也不怕牛車爆胎了。丁順沒有從牛車10時代直接跨入拖拉機0時代，而是進入到了牛車1時代。或許在丁順看來，牛車才是正經吧，拖拉機也太顛覆了。有了新車，原來舊木車的車套就不太匹配了，但是丁順又舍不得買，這就是俗話的買得起馬配不起鞍子，就自己找繩子一段一段地自己編，編完一段就替換一段，慢慢地換成了一副新車套。

    &188;&188;丁順坐在棗樹底下陰涼挫繩子的時候，大喇叭有動靜了，先是大喇叭擰開時的噪音，隨後是衝著話筒吹氣的聲音，然後是壬貴的聲音：“各戶都注意！各戶都注意！咱今兒刻個事兒。這個事兒哩，挺嚴肅滴。今兒過晌火，市有領導來村調研電價。咱收電費的時候是按四毛五收的，但是領導來問的時候哩，咱必須得是四毛二。為嘛是四毛二哩，這是王八的屁股——規定。誰要是錯嘮，嘮大實話，這後果可不輕。所以，咱建議，那些個憋不住非要實話的人哩，你上地去呆著去，一黑你就家來就沒事兒嗹；見了領導不會話、怕錯話的人哩，你也鎖上大門上地去。你你地沒活兒，那你上地放牛去、砍草去也行。反正是不能呆家呆著。”

    &188;&188;聽壬貴完了，丁順就自言自語：“供鏟黨最講認真，有一一，總悶還能教給人們瞎話？我交多少錢，我就多少錢。”秀蘭早料到了丁順的反應，從屋出來站在門台上：“你今兒刻過晌火還去砍草去，別呆家呆著！”丁順：“你管我哩！本來我還是想去砍草去哩，非要我瞎話啊！我今兒刻就呆家等著，領導來了我就是實話！”秀蘭：“你了實話你就把下頭這些個官兒們都得罪完嗹！”丁順：“黨員實話還犯法啊？”一句話的秀蘭無言以對了。

    &188;&188;秀蘭無計可施時，子墨和壬貴兩個人一起來了，看樣子他們也是估計到了丁順的態度來做服工作的。丁順開始還是堅持要實話，後來架不住兩個幹部的勸，就改成了“我不主動去找領導去；要是領導上到喃家來我就沒法嗹。我呆自個家，這怎也不能是犯錯誤吧？”兩個幹部不知道怎了，秀蘭就：“唉，領導來了也不見得就上喃家來，這暫從公路進村都不走咱這個過道嗹。”壬貴自言自語地：“以後是南頭人們的下嗹。”

    &188;&188;秀蘭送兩個幹部出了大門後聲地：“他從出了車禍，腦子就不行嗹，一直也沒恢複過來，恁別和他一般見識。趕過晌火，我上地去的時候就給他鎖上大門，讓他想見領導也見不著嗹。”

    &188;&188;兩個幹部隨後又去了幾個他們認為是刺兒頭的人家做服工作，一直忙到吃中午飯了才罷休。

    &188;&188;到了下午，兩個人挨家挨戶地檢查，發現大多數人家的大門都鎖上了或者從麵插上了，準備好的幾家門還開著，這樣蹺蹺板的一頭總算是按壓下去了，又開始提心吊膽起另一頭的事了。兩個人站在村邊上伸著脖子往西邊公路看，路口上早有幾個鄉的跑幹事騎在摩托車上等著了，兩個人稍稍放了點心。大熱的，兩個人站了一會兒熱出了一身汗，就找了一棵大楊樹的樹蔭下等著，站著太累，坐下又怕弄一土不合適。

    &188;&188;挨到太陽不再毒辣了，公路口的一個跑發動摩托一溜煙兒開到了村邊上：“領導不來嗹，上到其他村去嗹。”壬貴：“你嘛？定好了的事兒怎還能改來改去？”跑：“恁村隻是個候選村，又不是一定來！”壬貴：“你怎知道不來哩？”跑：“喃有大哥大，一個電話就知道嗹！”完就開著摩托車走了。

    &188;&188;電價調研的風頭過去之後，牛辛莊又來了一場邪風，這次是把玉米刮倒了不少，於是丁順和秀蘭兩個人又去地扶玉米。這和當初扶麥子不一樣了，因為玉米棵太脆，用力一大就容易推拉斷了，兩個人心翼翼地在地忙活。同時村人們又開始胡亂猜測起來了，人們都認為這是又要出事的節奏了，於是又一個個人心惶惶起來。

    &188;&188;人們一直等到立冬，也沒等到死年輕人，福祿卻死了。福祿老不老，不到七十，可是要年輕也不上。人們站在模棱兩可之間，但是懷疑的人還是比坦然的人多。懷疑的人，以前刻也沒聽過什癌症，怎這暫到處誰誰誰得了癌症嗹，這不是邪氣啊？坦然的人就以前醫療技術不行，有癌症也檢查不出來，死了就算嗹。有人為福祿惋惜，他這有錢還沒怎享受就死了，眼看著買來的好東西不能吃，多難受！咱是想吃吃不著！也有的人沒享受能得肝癌啊？肝癌那一多半兒都是喝酒喝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