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188;福祿是村第一個遭遇新殯葬政策的人。兄弟幾個商量了一下：家家大業大，讓父親做村第一個火化的試驗品，既於心不忍也覺得丟臉；先不火葬試試，等有人來管了塞點錢就行了，反正咱也有人有勢；再村死一個人他們怎會知道！

    &188;&188;出殯之前一切都很正常，沒有任何意外，但是到了出殯這中午棺材抬到當街了，卻來了一輛吉普車。車上下來兩個大蓋帽，其中一個必須火化，否則要罰款。牛肝問罰款多少，大蓋帽三千塊。牛肝我也是呆政府工作的，我可不敢像恁啊似滴獅子大開口，你想錢想瘋了吧！大蓋帽一看不尊重他，就站在棺材前頭攔著：“不交罰款讓你今兒刻出不了殯！”牛肺一看區區兩個警察，：“恁是來找挨揍滴吧？”抬棺材的夥子們都看著事情進展，牛勁喊了一聲：“揍他！不讓開讓他倆出不了村！”周圍的夥子們都跟著喊“揍他！揍他！”

    &188;&188;兩個大蓋帽一看形勢不對，嚇得都躲到車不出來了，兄弟三個加上震海、震邦、牛勁、牛純等人顧不上哭了，都穿著一身白孝服圍著吉普“有種恁倆出來！”嚇得兩個人更不敢出來了。震海在當街的棉花柴垛上抽了個棉花柴來抽打吉普車，誰知道車玻璃很結實，根本就抽不攔，隻把後視鏡抽歪了。牛肝一般棍子都打不爛這汽車玻璃，震海聽了隨手在地上撿了一個半磚拍了下去，這下玻璃碎了一地。車的人：“恁饒了喃吧，喃再也不管這事兒嗹，饒嘮喃吧！”

    &188;&188;兄弟十來個放了吉普車，由牛心領著走到棺材前頭跪下大哭一場，然後牛心摔了瓦，牛心家抱著瓦罐上了車，送殯隊伍這才出發了。

    &188;&188;新菊是第二個兒媳婦，自然她坐的拖拉機排在第二的位置，開拖拉機的是庚佑。這輛拖拉機是庚德和庚佑各攤一半買的，當初想讓庚槐也平攤出三分之一，但是桃根本不想和他們合夥，因為一來自己家地少，也不指望著種地有多大收入；二來是庚槐開不了拖拉機，求著兩個兄弟開還要看他們臉色，那還不如雇別人的拖拉機幹活。

    &188;&188;正常來，做兒媳婦的人送殯乘坐的車應該是娘家弟兄開來的，但是濤在縣城上高中回不來也不會開拖拉機，且家也沒有拖拉機，秀蘭就隻能從關係稍遠一步的新菊的弟兄們中間找，那就是排在第二梯隊庚槐兄弟三個；如果這三個都不能來，就隻能找第三梯隊的澤棟了；如果還不行那就要在一個大院找人了。因為丁順是徹底不想和這兄弟三個犯話了，秀蘭隻得硬著頭皮去找庚槐。庚槐：“嬸子不是我不願意，那拖拉機沒有我的份兒，我也不會開。”秀蘭這才知道原來這親兄弟三個都不是一條心了，自己心的壓力反而了。秀蘭又硬著頭皮去找庚德，庚德：“我得出去賣卷子去，你看看佑兒有空兒不。”秀蘭找到了庚佑，庚佑：“他們都沒空，我就得有空，我去開拖拉機去。”

    &188;&188;送殯回來的路上，庚佑開著拖拉機竟然第一個回到了村，這樣新菊就下車拾了盛著菜刀的瓷盆端回福祿家。村人們就都議論新菊又孝順又有前途。

    &188;&188;福祿出殯了，人們都以為這件事情就這樣過去了，誰知道第二來了五輛吉普車二十來個大蓋帽。這還不是最厲害的，最厲害的是還帶來了縣電視台的記者。來人在當街一下車就打聽福祿家在哪，兄弟三個嚇得聞風三散（隻有三個不能算四散）跑了。警察隻看到一幫婦女和孩子也就沒抓人，但是告訴她們要轉告她們家的男人，回家後去自首，否則就抓起來，連王法都不知道，竟然敢對抗法律！

    &188;&188;村好事又膽子大的男女老少都跟著吉普車，眼瞅著它們跌宕起伏地開到了墳地，找到了最新的一個墳，一看土的痕跡就知道是昨剛埋的，連墳帽子還沒扣好呢。一個警察問圍觀的人：“這是夜啦刻才埋滴那個人辦？”人們都不出聲，警察們就知道肯定是了，於是拿出帶來的鐵甩開膀子就把墳刨開了。大冷的警察們幹的熱火朝，一個個熱的都冒汗了，但是他們依然幹勁衝沒有怨言。攝像機平穩地錄製著他們勞動的場景。

    &188;&188;刨墳容易，把棺材從墳坑拉出來可是既費勁又需要技術，但是這難不倒警察同誌，很顯然他們也是專業的：一個靈活的高個子下去，把繩子從棺材底下成功地推到了棺材的另一邊，最終兩條繩子都穿過棺材底，眾人合力把棺材拉了上來。

    &188;&188;他們撬開棺材蓋放一邊，把福祿抬出來放在了棺材蓋上，然後又把棺材蓋放到了棺材上，倒了汽油點著了。寒冷的氣，烈火熊熊，映的每個人都暖哄哄的。

    &188;&188;晚上的電視新聞連續兩播放了這烈火，似乎是想用火來證明法律的尊嚴和無情，法律是不容置疑的。由此，新的法律普及了，火化的觀念深入了窮人的心。富人和有權人怎辦？他們會花錢、托關係，最終法律也不外乎人情。

    &188;&188;福祿被火燒了之後，警察們和記者就走了。村人都覺得這是作孽，以前都下十八層地獄才會被火燒、下油鍋，現在朗朗乾坤、青白日的就被火燒了，也不知道他的魂魄疼不疼。尤其一些迷信的老年人，心的淒涼感無以複加。不怕兒媳的老太太就在家嘮嘮叨叨什從挨餓受窮，不容易這暫能吃飽飯嗹也快死嗹，死了還得讓火燒之類的。孝順點的兒媳就會人死了就沒知覺了，也不會疼了；有不孝的兒媳就會誰不是這過來的，誰能不讓火化？！怕兒媳的也就不敢在家嘮叨，轉而和一幫老頭、老太太在當街曬著太陽嘁嘁喳喳半。

    &188;&188;牛心等三兄弟也都陸續回家了，兄弟三個一商量還是得先把爹埋了再，可是要是去埋就不定又被誰給捅出去了，會不會有警察又來抓人呢？這些還都是事，最可怕的是牛肝的工作可能受影響，這棵將來的大樹不能倒啊！隻要大樹不倒，其他人有了事也可以大事化，事化了。三個人商量了一下一致決定要托菡菡的姥娘去求所謂的雲祥，雲祥能耐大。牛肝：“托人是托人，我不去托去，大哥你去吧。”牛心以為牛肝好麵子不好意思求丈母娘就：“我去。”

    &188;&188;牛心找到了秀蘭，秀蘭也坐了蹩子，：“我也沒有雲祥的電話，咱也沒打過電話，不會打。人家呆北京哩怎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