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文絲毫不為所動，他上下打量著瑞秋，像在看著一頭怪物。

    辛沐調整了一個坐姿，將大拇指拄著太陽穴。

    “我不知道我能幹出什來，你知道嗎？我害怕我自己。”瑞秋接著說，“我怕自己怕得要死。”

    屋子陷入一片寂靜，隻聽見鍾表的噠噠聲。

    “你瘋了。”艾文微微搖了搖頭，對瑞秋說道。

    “為什？因為我想能自己做決定？”瑞秋質疑道。

    “即便你自己做決定，那也是個瘋狂的決定。”艾文肯定地說道。

    “如果你精神正常的話，那你為什這著急要和一個瘋子再生一個孩子？”瑞秋斥責道。

    艾文將頭轉向一邊，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我要你，以及任何人，都別對我指手畫腳。那我就能自己做決定。”瑞秋自信地說道，“如果扮一個抑鬱症的妻子就能如你所願，那好，我就扮給你看。”

    “看吧，我說你是個騙子吧。”艾文冷笑著說道。

    “對不起，剛才關於抑鬱症的話都是我編的。”瑞秋向辛沐抱歉道。

    “真的嗎？都是你編的嗎？”辛沐問道。

    “我告訴你了，她天生就愛說謊。”艾文毫不留情地說道。

    “你所說的，這些虛構的語言，會不會有一部分是真實的？那些恐懼，在我聽起來非常真實。”辛沐十指緊緊地交叉在一起，然後嚴肅地對艾文說道，“而且，艾文，也許我聽到了她想要對你傳達的意思。”

    “我想向他傳達什？”瑞秋雙眼朦朧地看著辛沐。

    “你深感恐懼。你怕生養這個孩子。”辛沐對瑞秋說道。然後他轉臉對艾文說：“你沒有聽出來嗎？她誇大了她的恐懼，為的是讓你聽出來。讓你肯聽進去她的話。”

    “是啊，一個女人接受了五年的受孕治療卻因為一些痔瘡和身材變形的恐懼而想要墮胎，她就想讓我聽出這一點。”艾文大聲對瑞秋說道，“我很明確地告訴你，我聽出來了，你在向我傳達你是個瘋子。”

    “在我看來，好像，關於這次懷孕的事，你們倆都心存相當大的情緒波動。或許，艾文，你並沒有直麵你對’瑞秋不想再要一個孩子’的恐懼。而另一方麵，瑞秋，”辛沐指了一下瑞秋，“如果你沒有隻顧戒備他，可能發現自己在為‘想要一個孩子’而做內心鬥爭。”

    “為什讓你們理解一個女人可能會看中她的事業、身體或是其他事情多過生個孩子就這困難？”瑞秋明顯有點憤怒了。

    “我想我要說的是，我覺得問題的關鍵並沒有你們所承認的那樣清晰明了。”辛沐攤開雙手表示道。

    “胡說，事情很簡單。”艾文毫不客氣地說道，“你現在是在和兩個花了5年時間接受受孕治療的人說話。”艾文特別強調了5年這個數字。

    “你知道那是怎樣的五年嗎？”瑞秋即刻反駁道，她尖銳地指出，“這五年來，他們給我注射這個，弄痛我那個，還抽我的血，告訴我該什時候吃，什時候睡，什時候深呼吸，什時候他媽的make love。你知道在這五年，有多少隻手在我的體內捅來捅去嗎？那五年我害怕，孤獨，絕望，情緒越來越不穩定，我不知道該怎辦。我痛苦，我擔心。我從未嚐試把痛苦變成快樂。我甚至想過自殺。但我還有孩子。我不能因為一個懷不上的孩子而丟掉一個在慢慢長大的孩子。”瑞秋舒緩了一口氣：“結果毫無所獲。我們停止了治療，不是因為我想，而是因為，醫生告訴我，告訴全世界，也包括他，”瑞秋重重地指了艾文一下，“醫生安慰我說，哦，你知道，也許停止治療對大家都有好處。你知道嗎？”瑞秋淺笑道：“事實上，他還真的把我說服了。結果一年之後，我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我感到更快樂，身材更苗條健康了。第一次，我真真正正地成為了自己。我有一份很好的工作，有很好的同事關係，我成功了，我從來沒有成功過。但是自從懷了這個孩子，我感覺這一切都從我指間溜走了。我覺得自己的情緒越來越不穩定，我覺得自己失去理智了。如果我真的得了產後抑鬱症呢！這個想法經常會嚇我一跳。我曾努力掙紮了5年，隻是躺在病床上，把自己的身體打開給每一個醫生看，為了生一個孩子，而且隻是為了實現別人的夢想。我……我……”

    “永遠不會再跟我生孩子。”艾文氣呼呼地接上瑞秋的話。

    “你太野蠻了。”瑞秋歎了口氣。

    “野蠻？哼？”艾文雙手交叉在一起，對辛沐壞笑道，“辛沐，話說在當初，她背著她第一任丈夫跟我搞外遇，她說我很性感。結果現在我變野蠻了。”

    “我還是覺得你很性感。”瑞秋低聲說道，“我們看到了生活的苦難，但是我們還是結婚了。”

    “但沒有你的老板羅斯性感，對嗎？”艾文似乎想繼續說下去，但打住了。

    “你錯了，相信我。”瑞秋的語氣越來越低沉，她無意和艾文爭辯。

    “你知道嗎？作為一個病態說謊者，你倒是說過不少次’相信我。’”艾文詭異地笑了笑。

    “我是個說謊的人，瘋狂，任性，還有什？”瑞秋一副自暴自棄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