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世界上，有兩樣東西無畏嚴寒。一個是上的太陽，一個是英雄的熱血。”——肖欽燃。

    …………

    秦昊的一席話，令楚霖印心中燃起了新的希望。

    所謂英雄，就是哪怕飲冰十年，也難以涼其熱血半分。

    那熱血常年沸騰，隻需碰上一丁點微不可察的火星子，就能燃成一片火海。

    過去的十多年，楚霖印一直活在極大的壓力之下，就算如此，他還親手捧出了無數的軍營明星，如今他一朝遇風成龍，心中自然一片光明，勁頭比之以往有過之而無不及。

    黃昏日落，晚飯已過，本該是一中軍人最慵懶困倦的時刻，楚霖印卻覺得全身充滿了力氣，恨不得立馬提槍上陣衝殺，一鼓作氣拿下安貢。隻是他也知道，自己現在的身份還沒有做出決策統帥全軍的權力，他再急迫，也必須按照陳觀的軍令行動。他戰，自己才能戰，他若不戰，自己就算再抓耳撓腮也出不了這座軍營。

    隻不過，仗不能馬上打，有些事卻是必須從現在開始就要著手準備了。

    楚霖印看向秦昊，問道：“你可想過我走之後，這第一隊百夫長的位置該由誰補上？”

    秦昊不疑有他，直率回答道：“你身邊跟著的那個，箭術很好的，我覺得不錯。”

    楚霖印一愣，似乎沒有想到秦昊會注意到這個人，他笑笑道：“綽號‘鷹嘴’的那個？他的資曆、軍功都沒有問題，不過……”

    秦昊不耐道：“有話快，有屁快放！”

    楚霖印不急不惱，不緊不慢，仍是笑地：“不過他生性沉默，為人低調，我認識他這久了，都沒聽到他的嘴吐出過幾個字，軍中有不少人還以為他是個啞巴呢！要我，他當起兵來是個好兵，可是很難去帶兵。百夫長這個官職雖然不大，但是好歹也管著一百來號人，上麵還有千夫長，必要的時候還要和將軍進行溝通，是上下之間十分重要的一環。以鷹嘴的性子，怕是很難去關心體諒下屬、及時和上級匯報情況，完成如此繁複的交流。”

    秦昊扁扁嘴，似乎不太同意他的看法：“經你這一，我怎覺得書先生更適合來當百夫長？軍人能殺敵就行了，要這多彎彎繞有什意思？我覺得百夫長隻要武藝高、能服眾就行了，別管他會不會話，就算是個啞巴也不影響人家打仗嘛！”

    楚霖印詭異一笑：“你真的覺得隻要武藝高、能服眾就可以當百夫長？”

    “那當然！”秦昊幹脆地點了點頭。

    楚霖印一指韓思齊：“那你覺得他怎樣？”

    秦昊一怔，連連搖頭：“不成不成，這子太年輕了，嘴上沒毛辦事不牢，我可不敢用他。”

    楚霖印反問：“你剛才不是百夫長隻要武藝高、能服眾就行嗎？”

    秦昊直擺手：“我那是鷹嘴，又不是他……”

    “哦？”楚霖印故意冷冷道，“原來秦將軍的原則可以因人而異啊。今真是領教了。”

    秦昊被他這話臊得臉色通紅，大聲地質問道：“那你倒，這個毛都沒長齊的家夥哪武藝高，又哪能服眾了？”

    楚霖印像是早有準備，不慌不忙地：“此子運刀如有神，十步殺一人，且身法輕靈莫測，肉搏能力也是非同一般。他入軍不足月，軍功卻與日俱增，在軍中名聲大噪。”

    他每一個字，秦昊的眉頭便皺緊一分。等他完了，秦昊的眉毛也差不多擰在了一起。

    秦昊雖然性子衝，但在這種事情上卻十分保守。他和楚霖印一樣出身不俗，見多了軍隊的黨派林立相互傾軋，就更是不敢在提拔之事上有所紕漏，怕被人抓住辮子攻擊。雖然現在還不至於，但日後呢？日後一旦他有機會競爭將軍之位，這件事就會成為他的一個汙點，被人放大了無限地針對攻擊。

    況且，讓年紀這的家夥當百夫長，總有些兒子指揮老爹的意思，難免讓軍中的老兵不服。秦昊可不想因失大，他又不是沒有其他人選，何必非要讓這個百弊一利的家夥來補楚霖印的位呢？

    像是看穿了秦昊的心思，楚霖印就又拋出了一句秦昊剛才過的話加大籌碼：“作為將領，手下有賢才而不舉，反而想方設法隱瞞打壓，這哪是為將之道？秦昊，你今日言之鑿鑿，卻不想做起事來如此畏首畏尾，長此以往，你也不必惦記什將位了，趁早回家老婆孩子熱炕頭吧！”

    他這一激將，可正正戳在了秦昊的痛處。秦昊一心求將，他比楚霖印還大兩個月，成親也有近十年了，可卻因為身在軍營，與妻子聚少離多，至今還沒個一兒半女。秦昊是個真漢子，一求將二愛家三孝順四忠君，他為了求將不陪夫人不侍二老，已經算是犧牲了家庭。當下便想到，若是楚霖印口中的這個毛頭子真的是個人才，自己隱瞞打壓了他，豈不是到頭來將也沒求到，君也沒忠成？那自己這些年在軍隊摸爬滾打的，又有什意義呢？

    楚霖印見他有所鬆動，反而不再咄咄逼人地勸導，而是和顏悅色道：“此事不急著辦，我這兩先尋個機會把他提成什長，你也可以借機再觀察他一段時間。等破了安貢，我被調走之後，你若還是覺得他不行，不提拔便是。”

    秦昊左思右想，覺得此法並無不妥，便點了頭。百夫長他還有所顧慮，不過一個的什長，在他眼中可就沒那重要了。而且把這家夥提成什長，影響並不大，也算給了楚霖印一個麵子，何樂而不為呢？

    楚霖印見他點頭，喜不自勝，迫不及待想把這事生米煮成熟飯，就伸手招來一個拎著水桶恰巧經過的士兵，指著韓思齊對他道：“那個人你看到沒？叫他一個時辰……不，半個時辰後，去我的營帳找我！”

    來也巧，被楚霖印叫住的士兵不是別人，正是個兒，他心地觀察了一下楚霖印的臉色，覺得這位百夫長應當心情不錯，才略放了放心，恭敬地向二人行了禮，拎起水桶搖搖晃晃地走下土丘，衝韓思齊走了過去。

    韓思齊正把湯碗歸還給供水點的火頭軍，在他們有些哀怨的眼神中返身往自己的營帳走去。

    火頭軍們的哀怨很好理解。

    氣炎熱，綠豆湯不經放，隔了夜必壞無疑，軍中嚴禁浪費，負責供水點的火頭軍都巴不得軍士每人幹它三大碗，把這湯喝得一滴不剩才好，省得他們處理殘湯。可這一下來，少有能喝多過兩碗的，也就韓思齊最給麵子，像是喂熟了魚幹的貓一樣賴在這兒不走了，一碗接一碗，大有不把湯喝個精光不罷休的態勢。這可把火頭軍們感動得一塌糊塗，覺得這哥們兒真夠意思，這講義氣幫我們排憂解難。可還沒等他們擠出兩滴淚來表表心意，就都瞪大了眼睛，差點沒罵出聲來——這眼看著湯桶就要見底了，他竟然……拍拍屁股，走了？

    火頭軍們都要一身清爽地收攤回去休息了，卻被他這瀟灑的一走統統閃了腰。我這都想好一會兒洗澡唱什曲兒了，你竟然硬生生給我留個湯底兒？哥，這湯，我們不要回扣啊！

    火頭軍為了解決今的剩湯，已經每個人喝了好幾碗了，那湯都頂在嗓子眼了。這綠豆湯，喝時爽口，喝完了嘴就有股子酸味，誰也不想再喝了，也喝不下去了。幾個人拿著剩個桶底的涼湯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有人話。

    然後，其中一位別過頭去，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

    個兒很快就追上了韓思齊。

    韓思齊看了看個兒手空空如也的水桶，好奇問道：“我看你這幾總拎著桶水出去，回來水就沒了，你去幹嘛了？”

    個兒也不瞞他，聲道：“我在軍營的角落，那個土丘後邊，發現一片野草莓地。這兩太旱了，我想著去澆點水，過兩咱不就有草莓吃了嗎？”

    韓思齊眼睛亮了亮，自打出宮後，他就再沒吃過水果，草莓……記憶中鮮紅欲滴酸甜可口的草莓啊！他也壓低聲音，興奮地：“下次你帶我去看看。”

    個兒連忙點頭，他可是看明白了，像自己這樣武藝不強的人，在軍營必須要抱住牢靠的大腿，才能有一席之地，不會被別人隨意欺辱。一同從軍的韓思齊無疑是最好的選擇，他是見過韓思齊的身手的，原來在新兵營那是首屈一指，現在在民兵營也是排得上號的。二人熟識，又有新兵營的感情作為基礎，他相信隻要自己對韓思齊好，善良講義氣的韓思齊也就一定會對自己好，罩著自己。這些來他可是把自己當店二時練就的察言觀色的本事發揮到了淋漓盡致，韓思齊一抬手他就知道該送水壺還是毛巾。現在韓思齊隻不過要去看看草莓，個兒本來在心就把這草莓分了一大半給他，哪會不同意，連連點頭應了下來。

    點完頭，個兒一仰脖看向韓思齊：“哥，剛才百夫長讓你半個時辰後去他營帳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