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著外麵溫度的光透過尺寸窗照在兩張同樣年輕的麵孔上,卻營造出不同的效果,一個側頭避過光線,窺探著身旁的人,一個則是迎著光線,非常享受的眯起了眼睛。
曹侯看著淡定自然的霍蒙,心下狐疑不定。
難道蔣正已經將外麵的事情告訴霍蒙了嗎?否則,他為何會如此的鎮定?還有,剛才他的那一番話,怎聽起來怎覺得有點玄機。
雖然曹侯現在還不確定霍蒙的真實想法,不過就霍蒙目前的態度來看,似乎並沒有想象中那強烈,反而透著一股子看透世事的清明,如此一來,倒是讓曹侯心中那本已經泯滅了的希望之火,再度冒出了點點紅光。
昔日南平關借刀殺人之謀也好,昨夜血衛被滅也罷,這一切的一切都與眼前的霍蒙密不可分,更確切的,都是因這個霍蒙而起。
隻要能順利解決霍蒙這方麵的問題,這場愈演愈烈已經完全超出自己掌控的曹都風雲便可以隨之化解。
“霍愛卿,不要一口一個罪臣,你隻是革職待審,沒有宣判之前,就不是罪臣……唉,霍愛卿,你可知道,我曹國看似疆土富饒民風和睦,其實也是內憂外患危機重重?”
曹侯思量了一番,再度開口,直接將話題轉到了看似根本不沾邊的國家大事之上。
霍蒙微微搖頭,毫不客氣的接受了曹侯剛才提議,答道:“我為朝廷效力未滿一年,對於國家之事卻是知之甚少,還請王上明示。”
“嗯,不怪你,不怪你,這些事就連有些大臣們都不清楚,又何況是你?想我曹國也是泱泱大國人才濟濟,可是畢竟如霍愛卿你這樣的奇才少之又少,論起國力軍力,在我們大周朝根本數不上數,就連臨近的趙國都處處高我們一頭。這些年來,兩國通商看起來其樂融融,實則隱憂不斷,之所以能相安無事,全靠我們處處忍讓退縮……”
“就比如南平關的販奴一事,難道本侯就願意看著自己的子民被他們趙國人強搶買賣嗎?可是不願意又能怎樣?我們既無人能將之剿滅,又不敢輕易與趙國產生摩擦,除了眼睜睜的看著……你可知道,本侯接到霍愛卿你力戰張千夫的消息時,高興地徹夜難眠?可是沒過幾,趙國就一連發來四封信函,四封啊!如果本侯不辦你,趙國便會借機侵擾我邊境,從此兩國交兵生靈塗炭……本侯,不得已而為之,霍愛卿,你可能明白?”
曹侯長篇大論了一番,兜兜轉轉終於言歸正傳,扭頭目光殷切的看著霍蒙,年輕的麵孔上愁雲慘淡,仿佛心中壓著千百斤的巨石,隻盼望著霍蒙能理解他的苦楚。
見霍蒙不語,曹侯強自鎮定,手心卻已經汗濕。
他已經得再明白不過了,霍蒙不可能不懂,現在除了等……多也無益了。
“那,王上忍辱負重,打算如何平息此事?單單革職未必有效吧?”
聞聽此言,曹侯眼睛一亮,隨即又長歎一聲道:“雖然本侯不濟,可也不能任人宰割?本侯已經將霍愛卿收押受審了,難道他們還要逼著本侯砍下霍愛卿的腦袋嗎?那簡直就是做夢!本侯就算禦駕親征……”
“王上!”
霍蒙突然打斷了曹侯的豪言壯語,側頭對他微微一笑道:“我倒是有一個折中的辦法,既可以免去兩國開戰的危機,又能幫助曹侯平息曹都內的……憤怒,不知道,王上是否願意聽聽?”
“好好!霍愛卿有此妙計自然再好不過,但是,如果要犧牲掉霍愛卿自己的話,那就不要再了,本侯是斷然不會允許的!”
此時不演戲等待何時?
見霍蒙對一宗隻字未提,而是順著自己話茬往下,聰明的曹侯就已經猜出了七八分。
這個霍蒙果然是明白人,恐怕他早在回來的時候,就想到了現在的局麵了吧,就算不是,就算他不知道外麵的事情,他至少也不希望曹都麵的有太大的衝突。
“王上,此事皆因我一人而起,不如就請王上將我革職流放,如何?”
“流放?嘶?怎講?”
“將我驅逐出曹國境內,如此一來,就算趙國有什想法,也沒理由再對曹國動兵,大可以直接找我本人報仇就是。”
“呃……”
曹侯聞言啞然。
早在來曹都大牢的路上,他就已經想到了無數種可能,不管是加官進爵還是什代價,隻要能平息此事,讓蔣正滿意,再大的屈辱他也能忍了,可是卻沒有想到,霍蒙竟然提出這一個顧全他麵子的上上之策,讓他一時間都不敢相信,霍蒙究竟打的什算盤。
“怎?王上以為不妥?”
“不不,隻是,如此太過委屈霍愛卿,本侯著實不忍啊。”
霍蒙聞言哈哈大笑,曹侯滿臉尷尬。
“王上,我本就是一個山野子,自由自在的習慣了,根本不適合在朝為官,也受不得這份拘束,此番飛來橫禍不定也是一次機緣……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從此山高海闊任我遊,又有何不好?”
霍蒙話的時候,雙眼閃亮如星辰,甚至超越了窗外強烈的光芒,讓曹侯看得失神。
這一刻,他突然有種錯覺,眼前這個霍蒙根本就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霍蒙,也不是陳道之口中的霍蒙……這個霍蒙是什人,他在想些什,根本就沒人知道。
自己是不是錯了?
自己想方設法要防止他一飛衝,幫助一宗謀奪曹都大權,他卻一直在想著外麵的地……
良久,曹侯擠出一抹苦笑,點點頭,了句:“霍愛卿的辦法不錯,就依你吧。”
“謝王上成全。不過,我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曹侯一挑眉,臉上又顯出狐疑之色。
這個霍蒙還真是讓人看不透啊,剛才了那多,都沒有半點要求,眼下卻又開口,是早就想好了價碼嗎?
想要在自己無計可施的時候……抬價?
“。”
聽出曹侯語氣不善,霍蒙心中無奈苦笑,開門見山的道:“我隻想要王上一句話。”
“什話?”
“我希望曹侯可以保我家人族人安然無恙。”
聞言,曹侯微微皺眉,盯著霍蒙,試探性的問道:“就這些?你就隻要求我保住你的家人族人,再沒有其他要求了?”
“僅此而已。”
霍蒙這一句得斬釘截鐵,曹侯卻還是不大敢相信,“你想出這個流放的計策,就隻是為了保護家人族人嗎?”
“是,也不是。”
見曹侯都把眉頭擰成麻花了,霍蒙淡淡一笑,解釋道:“王上,我剛才已經過了,我這個人毛病太多,不是做官的料,當初到曹都求取功名也是為了安身立命,保護我的家人,如今,我既要遠行,自然也希望家人都能平安無事……至於其他,不過是我個人的一些想法罷了,與這曹都無關,與王上也無關,所以,王上切莫多慮,隻要您能給我一句保證,我走,就一定會走,絕對不會再讓王上為我為難。”
“好,人各有誌,今日本侯就向你保證,隻要本侯在位一,你家人族人就不會有半點閃失。”
“多謝王上。”
霍蒙抱拳稱謝,曹侯卻是一擺手,定定了看了霍蒙一眼,轉身就走,臨出牢房門前,仿佛還在自言自語。
“讓一步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空,隻可惜,之前,我沒有懂得這句話的意思。”
嘩啦一聲,牢房的鐵柵再度關上,霍蒙走回草席上,盤膝而坐,緩緩閉上了眼睛。
如此一來,他就能安心的離開曹都了。
無論是處心積慮的曹侯陳道之,還是心急如焚的蔣勤勤霍老爺子,任誰都無法想到,早在被押解回曹都的路上,霍蒙就已經做好了今日的決定。
如果當初不是因為殺了陽城城主陳風笑,不是為了保住藥王村,霍蒙便不會勇闖曹都,結識明輝先生、甄仙人、蔣家父女……從而奪下封士大典的頭名。
而如果不是一舉奪下這個頭名,他也就不會站在了曹都的風口浪尖之上,成為曹侯和蔣正較力的焦點,也就不會被曹都派遣巡邊,不會遭遇奴隸商隊,更不會見識到張千夫那樣的雲宗高手……
這一樁一件看起來好像沒什關係,實則因因果果環環相扣,交織成一張無形的網,將霍蒙套在了其中,漸漸改變了他固守了十幾年的想法。
冥冥注定也好,因緣際會也罷,他突然降臨在藥王村,肩負起了霍家的興衰榮辱,雖然不上舉步維艱,卻也沒有一帆風順過,時至今日,他也算是完成了一半的使命,至少讓藥王村有了安生立命的資本,從此不用再委曲求全,可以昂首挺胸的過日子。
可是另一半,他卻遲遲沒有進展。
當年藥王孫思邈與蘇妲己的恩恩怨怨至今仍舊沒有了斷,三百年來,霍家隱姓埋名,仍舊艱於子嗣,這是不是明神女盟一直沒有放過霍家,亦或者,她們一直在等待著什?
不管她們有什目的,這件事都與霍蒙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因為藥王三寶已經盡數在他手中,如果神女盟真的要動手,他也是唯一的目標。
既然如此,何不化被動為主動,有他自己親手揭開這個謎團呢?
現在,他已經逐漸掌握了藥王訣和藥王匕的配合方法,藥王匕的威力也必將會越來越大,平心而論,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追趕上當年藥王的實力,可越是如此,他就越是想要試試看,想要體會到那種無以倫比的強大是個什滋味。
這種對強大力量的熱烈追求就如同破土而出的種子似的,每都在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成長,不但催動著他身體的雲力,還在催動著他的心。
這些日子,他坐在囚車,思量最多的不是別的,正是曾經與龍伯的瞬間較量,還有與張千夫的那一場對決。
強中自有強中手,一山更比一山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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