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這個，你覺得琉璃是不是有些……嗯……怎，有些不太像與她同年紀的孩子……”莫離敲著桌子，有一下沒一下的。

    “過於成熟，沒有孩子該有的樣子？”宋秋垣念了個口訣，濕噠噠的衣袖瞬間幹爽，她卷著胸前的一縷發，見莫離點頭，她又無所謂道，“孩童該是什樣的，有人規定了？莫離，琉璃三歲時，我便告訴過她關於她的身世，她雖是半妖，但也是獨一無二的存在，我讓她過早的暴露在世人眼，因為她的身份注定了她的特殊，她有孩子的模樣，同時，也有著大人的心性。”

    “原是這樣……你可真殘忍……她該是享受純真的時刻，可你卻不留餘地的剝開真實的表象，既然你將她帶到凡間，那你為何不保護好她，以你和山主的本事，護她一世周全定是不在話下的，畢竟半妖向來都與凡人一般壽命，不過百年。”莫離微微高了聲調，“不過百年啊……你是修士，可你人身死後你便又是那離山山鬼，但琉璃不同，這是她的最後一世，過了這世，她便沒有下一世了，你就不能……不能教她修道，為仙成神嗎……”

    “你不是恥於仙道的？”酒杯空了，莫離的衣袖濕了，她提起酒壺，為他斟上了一杯桃酒，淡粉應和著玉脂白壁，杯底竟是生出一朵桃花瓣，隨著杯身晃動而聚散。

    “……那已是我最初的想法了，經曆了六世，我才深知，道不可違，我舍不得她再受苦，我寧願她忘了我，重回仙界，做她的仙娥……”

    溫酒淌過舌尖，滑過喉嚨，點點辣味衝上鼻尖，可卻有淡淡苦澀流轉於唇齒間，她笑道：“平時見你一個‘我的琉璃’，‘璃璃’的喊得親熱，倒沒想到你竟是有這般覺悟……也是，既然是最後一世，那便更要惜時，不過你錯了，不是道不允你們，而是仙界的條律不允，你不想著打破那條條框框，反倒隻會埋怨道不公，道知曉了，可是哭得厲害呢……”

    “……”莫離嗤笑，“你倒是為道起好話來……”

    那可不，將器已經在催促著她趕快些什，道哭個不停，他煩心便要惹得她糟心，她糟心便也開始口不擇言。

    “仙規是仙王是為了治理仙界才立下的，所以你怎會道是道的錯，道可沒有告訴仙王該做些什……到底不過是你太弱，將命作為借口，落地為妖的這些時日，你也隻追逐於情愛，什不屑為仙寧為妖，可為妖了你真正做成過什，你依舊挽救不了你所愛之人的命運……”

    太刺耳了，這些話語是根根毒刺，在他心上愈紮愈深，手越攥越緊，杯身裂痕道道，可他無法反駁。

    “從一開始，你便選了條錯的路，你那仙娥被拔出仙骨，落入凡世隻輪回七世，七世後便永遠消逝，可你知不知曉，她並未被剔除仙籍，她隻要修道，依然可以回宮，之所以她每世枉死，還不都是因她精魄中的仙脈太過誘惑，她本就是仙人所生，血脈注定了她無法為人……你是仙時，就護不了她，你以為你成了妖，就能護得住了？你看，到頭來還不是盼著她能修道成仙。”

    “是啊……若你是我，定不會讓她平白無故遭受了這些苦難……”他低聲道，“可我不是你，也成不了你……那時我是抱有希冀的，我以為離開了仙界，便能不受仙規約束，可到了凡間……我不曾想過，這不過是從一個牢籠跳入了另一個牢籠而已……這一世她是妖星，是仙界想除掉的存在，你覺著她還能重回仙界？”

    “為何不能。”她起身走到窗邊，仗著五樓的優勢，俯視著外街的繁華，“就因司君探出的命，妖星這個名字，就被仙人們擅自加在了她身上，又傳至各界，可她才剛剛落地，才吸進地間的第一口靈氣，她甚至來不及一句話，來不及走一步路，就被斷定了禍亂四方必除的結局，我隻道可笑，若日後她真毀滅地了，那也是被他們逼的。”

    “那你是信她定能成仙？”

    “仙？成什仙，我們要成神，去神界，去揪著那群神的領子，好好揍他們一番，才可解我心頭不滿，我還要看看，他們到底都在做些什。”

    是否真如道所言，在忙著與他交涉，在忙著製定更多隱藏的規，在忙著看局中的我們所呈現出的人生百態，然後笑著指著某人，“，瞧瞧這人，求而不得鬱鬱寡歡，一生隻為情愛而無所求，當真是個癡兒……”

    “……我道是你為何一點都不急，明明你與琉璃是共生，她死你便也死，原是你已存了這心思，你們成神後，可否也幫我給那群神狠狠地踢上一腳？你或許不知，我是道下琉璃燈盞中的燈芯，有了靈性，本該為神，可不知怎地成了仙，我想知道這是為何……”

    “等我們上了神界，你自己問去便是。”

    莫離愣了，側頭望著不遠處的她，神情冷淡，可卻如火，灑了火星在他心間，酒杯終是碎了，酒水暈濕了他的衣袖，卻澆不滅他心頭愈演愈烈的火，憋了許久也隻憋出個“好”字，卻似是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他的眼眶稍稍有點濕潤。

    “啪嗒……啪嗒……”

    忽如其來的滴水聲，讓窗邊的她猛地回頭，四處看著，當視線落到莫離臉上，她瞳孔驟然緊縮。

    “聿……聿離……”

    “聿離？你可是想起什來了？”他薄唇輕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