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寅時二刻,微微亮。雄雞報曉三聲,瓊樓內一聲慘叫。舒盛初醒,頭發散亂,衣冠不整。他握著剛送到的信箋,驚愕異常,渾身發抖。
廝哆哆嗦嗦送來衣裳,為他梳頭穿衣。
信箋捏成一團,舒盛臉色陰沉,鼻孔呼呼喘氣,憤怒又驚惶。
廝害怕極了,臉色煞白。袖子套了好幾次,都沒套到舒盛胳膊上。
“沒用的東西!”舒盛一掌扇在他臉上,怒道,“扔毒潭去!”
護衛們急忙衝進屋子,拖走廝,不敢耽擱。哭喊聲遠遠傳來,瓊樓弟子們額頭低垂,禁言慎行,不敢造次。
舒盛收拾完畢,快馬加鞭,趕往占星閣。正堂門外,毒蟾穀田衛、赤蛛穀吳忠、幽壁穀李忘憂同樣麵色焦灼。
舒盛心急火燎,詢問:“你們都收到了?”
吳忠驚道:“太不可思議了!”
田衛低垂額頭,一言不發。對一個母親來,此提議是大的好事。但身為毒蟾穀當家,她卻不得不對教主的第一道命令加以質疑。“我收到信時,還以為自己看錯了。教主是認真的嗎?”
李忘憂捋著細細幾根胡須,回答:“不認真又能怎樣?他是教主呀。”
舒盛聽聞此言,目露驚恐。一張大網早已拉開,他卻渾然不覺。他仗著高家庇佑,本以為就算阿羽要為難他,也會顧忌高紅玉的麵子。但此刻,他猛然驚覺:敵人已強大到無需動一根手指頭,就可以置人於死地。
大門吱呀一聲從內推開,雪兒姑娘向諸位當家人行禮。“各位請進。”
大門敞開,羽千穀端坐於寶座上,迎著清晨陽光,麵帶笑意,目光銳利。
他身著一襲黛色裘袍,烏發鬆鬆垮垮垂於肩上,看上去自由散漫,但周身氣勢卻與之前截然不同。他嗓音柔和,但出口的每句話盡極犀利。“你們私下的話,我當沒聽見。有何疑問,不妨當麵直。”
吳忠暗暗心驚:這大的事,為何他從未提過?
此令一下,性命攸關。舒盛上前一步,據理力爭:“教主,您可知大赦重犯的後果?”
阿羽輕輕一點頭:“知道。”
舒盛滿頭大汗:“別的不,但吳逸。此人暗害神龍使,欺騙茹裳教主,野心極大。一旦放虎歸山,一山難容二虎,必然威脅您的地位。”
吳忠聽得此話,勃然大怒:“吳逸隻想奪取本屬於他的東西,何錯之有?何況他做神龍使那些年,忠心為教,殫心竭慮,從未出錯。你反對教主大赦,隻因害怕被他報複吧!”
舒盛辯駁:“我向教主諫言,從未有過私心。倒是你,心心念念向著吳逸話。不就是一起長大的兄弟嘛,連教主的安危都可以棄之不顧了?”
吳忠疾言怒色,恨不得揪住舒盛一頓狂揍。“要不是高家,你算什東西?你趁吳逸中毒,落井下石傷他,你當我不知?”
舒盛冷笑一聲,半跪進言:“吳忠隻看到吳逸受了委屈,卻沒算過他的好兄弟殺過多少人?當初高老夫人辦壽,吳逸煮活人、食人肉,如今想起,仍曆曆在目,驚心動魄。教主,您可記得?”
阿羽麵無表情,一言不發,任由兩人爭吵辯駁。他居高臨下地審視,直觸人心的目光似在深思、又如譏諷。
李忘憂從他的目光中看到了上位者的意圖:強令推行下,容不得一絲一毫忤逆,卻依然不斷試探人心。
兆雷過世,兆莊潛逃,田衛沉浸在喪夫失子的痛楚中,日夜煎熬。得知教主特赦,田衛又驚又喜。她噗通一聲跪下,破釜沉舟:“教主寬仁厚德,毒蟾穀一力支持。”
舒盛怒目切齒:“你兒殺死親爹,行刺教主,數罪並罰,怎能特赦?”他與兆莊交好沒錯,一旦涉及到自身,卻也顧不上許多了。
田衛泣道:“兆莊是我兒子,我敢對發誓,他絕不會謀殺生父。”
舒盛口若懸河,持之有故,言之有理。“兆夫人,你別忘了,特赦的刑犯中包括紫馨和黑芸。一個犯上作亂,一個毒殺高家,都是凶狠歹毒之人。教主之所以特赦,隻因他仁慈,但我們不能因為私心,讓他陷入危險。”
舒盛一番言詞,得吳忠與田衛啞口無言。就算吳逸與兆莊俯首歸順,也保不齊其他罪人不會卷土重來。單紫馨一人,她戰敗後,在弟子們心目中仍有威望。一旦放她出來,現任教主算什?聖女的敵人?
廳堂內頓時安靜,落針有聲。
阿羽淡淡一笑:“你們的想法我都明白了。李忘憂,你怎看?”
李忘憂雙臂抱胸,倚在牆角,一副無關我事的樣子。“我隻有一個疑問。”
阿羽挺直背脊,直視他的眼眸。“。”
“既然特赦指所有重犯,那龍吟風能回來嗎?”一言出口,埋藏在心的疑問漸漸明晰。答案匪夷所思,躍然立於麵前。
“當然。”阿羽回答,“所有人都無罪,他也不例外。”
“不行!”舒盛與吳忠異口同聲。兩人對望一眼,對彼此的默契惡心了一把。
舒盛控訴道:“龍吟風欺上瞞下,混入教中意圖不明。倘若他也能特赦,豈不令內奸心存僥幸?”
吳忠連連點頭,秉直進言:“萬望教主深思。”
阿羽表情如一,緩緩點頭:“你們得很有道理。尤其是神龍使,忠心護教,讓我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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