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譚茶肆門麵窄，但譚家阿媽的酸辣羊雜煮得入味。吳忠吳逸時候就很喜歡他家的羊雜，可惜那時太窮，隻吃過一次，還是在吳逸當上赤蛛使的那。

    “我帶白彩來吃過。”吳忠開心，“她也好吃。”

    吳逸挑了個不起眼的角落，坐下來。一道簾子隔開外麵大堂，他喜歡安靜。“我很久沒吃了。”

    吳忠笑道：“咱倆懷個舊唄。”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表麵上興致頗高。但吳忠總覺得：他的夥伴和以前不一樣了。以前的吳逸表情貌似更豐富些，該哭該笑從來不含糊。可如今的吳逸語氣冷淡，永遠板著一張僵屍臉。或許如外人所言，他煉多了寒冰真氣，連性情也變冷了。

    吳忠心情驟然低落，強顏歡笑，心想：回不去了。

    此時的吳逸也有同感。吳忠聊著家瑣碎雜事，怎遇到白彩、怎生下二柱，林林總總的事是他生命中最美好的回憶。這些幸福，吳逸沒興趣。“哦。”“恩。”他有一聲沒一聲地應道，配合著好兄弟喋喋不休的興奮。

    吳忠漸漸安靜下來，低頭吃酸辣羊雜。

    “阿忠！”遠遠傳來呼喊聲，恰當好處地打破了兩人之間尷尬的沉默氣氛。

    吳忠心想：他怎來了？他探出窗子，呼喊：“這兒，這兒！吃了沒？”

    阿羽沿著香味，飄然而至：“我去赤蛛穀找你，你不在。白彩你來這兒了，果不其然。呦，吳逸也在。”

    吳忠實誠，有話直：“找我何事？讓珍姑姑帶個話不就行了？”

    吳逸心思通透，站起身來，向外走去：“既然不能帶話，就是私事。我回避一下。”

    若是同意吳逸回避，反而顯得生分。盡管阿羽知道，他並不會介意。“你不用回避，又不是什大事。”

    阿羽客氣一，吳忠就當真了。他拉住吳逸，笑道：“別見外，不是什大事。”

    繼任教主，必有一堆要事。可他急匆匆地親自跑來找你，還不讓珍帶話。這必是迫切而緊要的大事。吳逸無語地瞅著吳忠，冷聲罵道：“笨死了。”

    吳忠沒那多花花腸子，笑直問：“何事？教主下令便是。”

    阿羽道：“近年來，教內紛爭不斷，死的死、逃的逃，至今仍有一些弟子在外逃亡。我想讓你去趟炎國，散布消息出去。凡五毒教弟子，皆可回教，以往過錯一筆勾銷。”

    吳逸冷聲道：“逃亡的弟子皆已誅殺，無人例外。”

    這個命令特別有針對性。吳忠心知肚明，不加點破。他聽吳逸這，急得連連使眼色，陪笑道：“肯定有人還活著！”

    阿羽道：“散布消息，角角落落不可遺漏。山間村落、沿海漁村，這些地方雖偏僻，或許也有咱們的人。”

    吳逸質問：“為何不借助黑芸的據點？那樣更合理。”

    阿羽靜默。在這件事上，他必須借助親信，不能有任何差池。

    吳逸道：“你恢複了黑芸的碧蠍使身份，又讓吳忠代替她的職責。你讓她怎想？”

    阿羽默然。他自知處事不妥，可別無他法。

    “如果你想要找他，我可以秘密行動。”吳忠沉默半響，又道：“可我覺得，他最好不要回來。”

    阿羽語氣驟寒：“為何？”

    吳忠鼓足勇氣，道：“我與他相交不深，但看得出來，他生性不羈、散漫自在。在外瀟灑遊蕩，也不是件壞事。就算他願意回來，作為一個曾經出賣過五毒教的人，弟子們也不會歡迎他。”

    阿羽硬聲問道：“你也不歡迎？”

    屋外春意盎然，茶肆寒意襲人。待在阿羽身邊，吳忠老覺得自己錯話。可這些教主不愛聽的話，他職責在身不能不。

    吳逸突然道：“出賣過五毒教的人，都該死。”

    吳忠駭然失色：兄弟你這情商，真令人抓狂！

    你倆半斤八兩！一個沒智商，一個沒情商。阿羽微微張嘴，又合上嘴，沉默。

    吳忠陪著阿羽沉默，連鮮美可口的羊雜湯都吃不下了。吳逸胃口不錯，繼續低頭喝湯，跟沒事人一樣。

    “滿爺，的隻等您一句話，要不要給那蕩婦一點厲害嚐嚐？”出人意料，諂媚聲稚嫩，像是十二、三歲的孩子。

    隔著門簾，外麵話聲一清二楚。阿羽眉頭緊鎖，心想：滿又跟誰混在一起了？話真沒規矩！

    “想不到紫馨跟她有一腿，還真心喜歡。太惡心了！”滿話放肆，鄙夷道，“男不男女不女，活脫脫一個怪物！”

    孩子笑道：“我昨晚潛入碧蠍穀，在大門上寫了‘怪物’二字，她得活活氣死，哈哈哈。”

    “那有什，我今早還朝碧蠍穀大喊，估計整個山穀都聽見了。”另一個孩子搶著邀功。

    “你喊什？”孩子們迫不及待，興高采烈。他們殘忍地看待異類，就像看待腳底下的螞蟻，理所當然。

    “我就喊，怪物——”孩子壓著嗓子，裝出大聲喊叫的樣子，得意地展示著自己微末的膽量。

    滿大笑：“你太毒了，不過我喜歡。咱鬧，不出一個月，倆怪物一定滾蛋。”

    話音方落，吳逸身影一晃，霍然衝入大堂。他手執逆行，散發淩厲殺意。

    孩子們看到他，如同見了鬼，瑟瑟發抖。滿倒還鎮定，仰頭與吳逸對視，但泛白的麵頰還是出賣了他的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