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紫欽聲名顯赫,且很少離開紫龍堡。一路上,無論平民、官宦皆夾道迎接,以求一觀。
聽易堡主要來苗疆,高啟陪同夫人早早恭候。他倆年輕的時候,視紫龍堡堡主為人生奮鬥的標杆,崇拜不已。
隻可惜,馬車奔喪似地駛入鳳凰山山道,片刻未停。
幽壁穀道路崎嶇,馬車難行。易紫欽嫌棄別人笨手笨腳,親自背著阿羽一路狂奔。江月蓉追在身後,跟著狂奔。
“讓開,讓開!”兆莊前麵帶路,滿心疑惑:教主跑去紫龍堡,分明是去砸場子的。敢問江湖上砸場子的愣頭青萬萬千,哪個有他這般待遇?
幽壁穀內,藥師們嚴陣以待。見易堡主駕到,急忙引入石室。
李忘憂連日來愁得夜不能寐,滿臉痤瘡。他接過阿羽,扶到石床上。
脖頸青筋下有處微微鼓起,沿著經脈向胸口方向遊走。李忘憂迅速抽出一枚細針,趁周遭沒人留意,飛速插在脖頸上。
“除了我師姐,其他人都出去!”李忘憂扯著嗓門大聲喊。
兆莊詳裝沒看見,趕緊退出。易紫欽不想走,被江月蓉一腳踹出。
親眼見到傳中的易堡主,兆莊激動得兩眼放光。易紫欽平易近人,主動跟他打招呼。兆莊幸福得麵頰緋紅,恨不得直接拜入紫龍堡門下。
倆人蹲在石屋前,有一搭沒一搭話。兆莊問:“易堡主,教主他怎了?我看他站都站不住,比生孩子都疼!”
易紫欽失笑:“敢情你生過孩子?”
兆莊道:“我可以想象啊。”
屋外嘰嘰喳喳吵得人心煩。“你們走遠些,別蹲在門口!”江月蓉嗓門大,聲音嚴厲。
兩人知趣地走開。兆莊邀請易紫欽去毒蟾穀坐坐。易紫欽也不客氣,隨他離去。
李忘憂側耳,等兩人走遠後,打發藥童離開。他插上門閂,取了一味藥丸,熱水化開。他扶著病怏怏的阿羽,給他灌下去。
“別灌太快。”江月蓉提醒他。
一碗湯藥下肚,阿羽知覺全無,像頭砧板上的死豬,任人擺弄。
李忘憂取了隻銅香爐,往擱了幾塊黑色甲片,像蛇的鱗片。他點著火折子,相繼點燃藥材。
屋灌滿了一股濃重的血腥味,熏得人喉鼻發疼。
江月蓉道了聲“我出去透氣”,甩上門便沒影了。
沒時間捂住口鼻,李忘憂迅速抽出細針,在阿羽周身大穴處刺破皮肉。化屍毒煙籠罩下,血珠一直未凝,細傷口維持敞開。
李忘憂目不轉睛,盯著傷口。不一會兒,傷口處微微一動,一滴血珠擠開皮膚。血珠蠕動,沿著皮膚爬行一段。纖細的軌跡終點,它終於露出了本來麵目。
金骨腐蟲探頭探腦,試探著未知的世界。他仿佛意識到了這場騙局,突然扭轉身子,朝傷口處飛快爬去。
李忘憂手執銀針,飛快刺穿腐蟲,阻止它再次鑽回身體。
一個月的時間,沒有藥物抑製,殘留體內的蟲卵逐漸孵化。無數金骨腐蟲從皮肉底下鑽出。
李忘憂以極快的手法刺穿腐蟲頭顱。頭顱薄脆,點到即裂,一股察而不覺的氣味合在化屍毒煙中,滿屋子血腥味頓時濃烈數倍,像置身於堆屍成山的疆場。
此番誘殺蠱蟲,李忘憂費了吃奶的勁。他神情緊張,滿頭熱汗,待除盡蠱蟲,累得幾乎站不住。他勉力推開門窗,扇著屋內的血腥味。
血味極濃,蔓延開去。藥童們聞到氣味,驚慌失措趕來。見師父安然無恙,教主也安然無恙,紛紛鬆了口氣。
“等他醒來,幫他穿衣裳。”李忘憂隨手抓起塊桌布,蓋在阿羽身上,慢慢悠悠走出屋子。
走到偏僻處,他再也抑製不住惡心,蹲在樹叢嘔吐。他厭憎血腥,也厭憎死亡。如果可以重來,他寧可偏居一隅,提個鳥籠調戲姑娘,也不願留在五毒教,每和死亡打交道。
可他不能一走了之。所謂的情義,得好聽,不過是一種習慣。哪怕得知阿羽做了多少怒人怨的壞事,他依然沒走。
“他怎了?”
熟悉的陰沉嗓音落在耳畔,李忘憂一個激靈,跳開三丈。
樹影下,黑影猶如幽靈,遊弋到麵前。吳逸眸子漆黑,死死盯著李忘憂,像條陰毒的蛇。
李忘憂淡然道:“他吃壞肚子了。”
殺意陰寒,咄咄逼人。李忘憂腳步淩亂地後退,緊靠大樹退無可退。他咬緊牙關,對吳逸大喊:“他就是吃壞肚子了!”
吳逸手掌一探,緊緊箍住他脖子,居高臨下:“我沒多大耐心。”
李忘憂閉上眼睛,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你要殺人,何需耐心?”
“毒?還是蠱?”吳逸麵色凝重。
李忘憂冷笑:“若我告訴你,阿羽他中毒了,亦或是中了毒蠱,你是不是很高興?終於有機會做教主了。”
吳逸眉眼一凝,並不否認。
“眾人皆言,你武功卓絕、能力不凡,甘居教主之下,早就耐不住了。”李忘憂咬牙切齒,“我倒有個好法子,可以幫你除去教主。你殺了我,殺光幽壁穀所有藥師。你隻要坐等教主舊疾複發,便可大功告成!”
吳逸盯著李忘憂看,他的目光不再淩厲,而是那種在智商上高出好幾個等級的蔑視目光。
李忘憂脖子還卡在手掌,但氣勢絲毫不減。他擼著袖子,怒道:“要打就打,放馬過來!老子怕你?”
吳逸心想:這還不算放馬過來,算什?你腿肚子一直在發抖不是?
“你想多了。”吳逸鬆開手掌,任由李忘憂噗通一聲狼狽落地。“依我所見,阿羽他絕非吃壞肚子。他在瓊樓時,胡吃海塞還少了?從未有過今日這般情形。”
怪不得他個子竄那高,神龍使你功不可沒啊!
李忘憂撐起身子,屢直彎曲發顫的腿,神情肅穆:“神龍使,無論你怎樣問我,教主的病因恕我不能。”
吳逸道:“除了我,或許還有別人問你。記住你的話!”他轉身就走,來去匆匆。
吳逸一離開,李忘憂滿頭暴汗,癱坐在地,心有餘悸。吳逸氣場太可怕了,他差點兒嚇得屎尿齊飛。
等冷汗吹幹,李忘憂站起身。他故作鎮定,回去照顧阿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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