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分別後，阿羽慢慢悠悠走回客棧。夜色闌珊，眾生酣眠。他立在客棧門口，心情格外愉悅，睡意全無。他隨手折了根樹枝，作劍揮舞，酣暢淋漓。

    不知不覺，色泛白。他汗水淋淋，毫不疲倦，喜悅的心情如脫胎換骨般切實可靠。

    身後有人鼓掌：“好劍法。”

    阿羽抹去額上汗水，笑道：“我也覺得挺好。”

    那人聲音驟然低沉：“昨日我可沒看出你有這好的劍法。”

    阿羽回頭，笑對麵色沉鬱的胡宥大俠。“我練劍不是為了打抱不平。”

    胡宥怒意不減：“那你為何練劍？”

    “強身健體，陶冶情操。”阿羽哈哈一笑。

    胡宥歎道：“我真看不透你。”

    “我又不是水晶蝦餃，一眼就能看透。”

    胡宥繃不住慍怒的老臉，歎道：“對你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阿羽走到他跟前，兩根手指按住嘴角，往上一提。“笑一笑，十年少。”

    胡宥心情剛剛有些起色，陡然又陰沉了：“你不適合留在魔教。”

    “為何？”

    “你殺不了人。”

    “胡大哥錯了，我殺過人。殺人是世上最無奈的事，雖如此，我還是殺過人。”

    胡宥皺眉：“你為何殺人？”

    “我不會為了正義去殺人，盡管那人已逾越道德準則。我隻顧及自己和朋友，別人與我無關。”

    胡宥幽幽一聲長歎，揶揄道：“你得對，錢掌櫃與你無關。”

    “錢掌櫃與我有關，”阿羽笑容燦爛，“豐和樓若是關門，我就吃不到全下最好吃的糖醋鯉魚了。”

    太陽徐徐升起，光芒萬丈。胡宥望著阿羽，隻希望明亮笑容永遠不要消失。“看在一麵之緣的份上，我給你個忠告。”

    阿羽打了個哈欠：“你們這些江湖大俠總喜歡好為人師。”

    “聽不聽由你！”胡宥表情凝重，“白三身邊的文弱公子，他會唇語。”

    這，白三也知道了他的來曆。“你如何知道？”

    “你走後，我看到文弱公子在白三耳邊‘就是他’。言至於此，你自己心。”一句話罷，胡宥轉身就走，連聲道別也沒。他走得匆忙，像被什可怕的東西追趕。

    阿羽皺眉沉思，慢悠悠轉身。一回頭，看到龍吟風笑嘻嘻地倚在客棧門口。“跟誰話？”

    “點蒼派胡宥。”

    龍吟風錯愕：“他知道你的身份，還不替行道？”

    阿羽笑道：“他誇我劍法好。”

    龍吟風恍然：“怪不得沒有替行道，他很有自知之明啊。”

    “下一站是不是要去鄂州城了？”

    龍吟風不可思議：“你送了我一程又一程，究竟是舍不得我，還是因為貪玩？”

    “兩者皆有。”阿羽厚著臉皮，也不反駁。

    “如果我是吳逸，就趁機篡了你的權。”龍吟風扳著手指數落，“你看你一沒有他的責任感，二沒有他的威望，三也沒他會做事。你就不擔心丟飯碗？”

    阿羽固執道：“我過，我要送你到家。你沒到家，我就不回去。”

    龍吟風急吼吼牽馬上路。“早點到家，早點趕走你。別到時候賴著不走啊！”

    阿羽笑道：“誰賴誰，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出了苗疆，到了滇州；過了滇州，就是鄂州；鄂州向東，行三十山路，桑林漫山遍野。

    溪流淌過桑田，蔥翠碧綠。兩人淌著溪流向山麓前行，一路笑笑，不知不覺又是一。

    沒人點破，笑聲中蘊含了太多的不確定。隻恨一太短，看不盡亙古星辰。隻恨一太長，走不到終點。

    “你打算拐我到深山老林賣掉，怎越走越偏了？”阿羽左右四顧，深山中樹木茂盛，不像有人居住。

    龍吟風徑自朝山頂走：“快到了。”

    翻過一座山，又走一多路，滿目桃花林。桃花未開，阿羽想象春花爛漫的美景。

    山坳有幾間木屋，與荊棘林木屋相似，一連幾間，各有特色。阿羽一眼認出，這些木屋必定出自龍吟風之手。

    “好地方。”阿羽連聲讚歎，“想不到你在這兒安了家。”

    龍吟風道：“這幾間木屋比荊棘林的要好，我去年建的。”

    阿羽不由得加快腳步，想看看木屋是不是添造了龍吟風心心念念的溫泉澡堂。

    住荊棘林那會兒，龍吟風老想泡溫泉。阿羽嘲笑他：身為一個男人為何如此喜歡洗澡。龍吟風回答：我每次泡澡時，都有一種清水出芙蓉、然去雕飾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