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需要做到這種地步。”

    道化身的青年看著雁平，盡管朦朧的霧氣遮掩了道的麵容，但雁平不難猜出定格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包含著疑惑不解。

    “王不敗是一個不定因素。”

    雁平意有所指，道：“但凡有任何機會，他便不會放過我。

    對於王不敗而言，我才是不定因素。

    而雁斷，同樣是不定因素。

    作為一個不需要不定因素的王家之主、整個大陸救贖英雄，王不敗斬盡殺絕的想法，是毋庸置疑的事實。”

    “既然如此，你答應了他的算計，豈不是自投羅網？”

    道似乎愈發無法理解雁平的行徑，他企圖用人類的思維方式看待眼前淺笑的男人，卻仍舊是枉然。

    曾經他以為看透了雁平，實際上卻沒有。

    否則如今雁平不會站在他的麵前，和他心平氣和地交談，甚至是談判與交易。

    時至今日，他還是看不透雁平。

    即使雁平就這毫無防備、兩手空空地站立在麵前。

    從前、今時，雁平都像是籠罩著迷霧的山巒，屹立不倒，隱隱約約。

    道恍惚間捕捉到了一縷真諦，曾經認為看透了，與如今還是看不透，本質上沒有任何區別。

    從以前到今，唯一的區別，不過是雁平不裝了。

    或者，擁有了與野心相匹配的實力之後，他不需要繼續偽裝了。

    所以道不覺得自己看透了，而是切實感受到了駐足於身前的青年，是真的看不透啊。

    “自投羅網？”

    雁平嘴角的笑容，似乎是因道這句話而加深了，“我覺得自投羅網至少需要確認對方就是獵物才行。”

    “獵物，獵人？”

    道隱隱抓住了雁平的個中深意，空靈的語氣無形之間多了驚疑不定。

    “猛虎蜷縮起爪牙，不是因為投鼠忌器，而是麵對上鉤獵物，選擇了默默蟄伏。

    蟄伏，是為了萬無一失。”

    有求於道，雁平不介意透露一些事實。

    “你……”

    道突然間明白了，於是那些過去的一幕幕，走馬觀花般在腦海閃爍呈現，他意識到了某些不可思議的真相。

    “人類具有劣根性，這種劣根性是其他生靈所不具備的。”

    雁平驟然收斂了笑意，漆黑的眼眸如寂滅了星辰的星空，濃鬱且澄澈的黑暗，深邃到了極致。

    道對上了那雙猶如星空的無情眼眸，驀地遍體生寒，這直接導致了他脫口而出的話語哽在了喉嚨。

    稍微頓了頓，他借著喘息的空當，聲線有些不自然地問道：“劣根性？”

    “雄獅搏兔，尚且全力以赴。

    遺憾的是，人類不這做。

    人類總覺得弱者不配得到重視，年輕人不值得重視。

    似乎……實力是決定勝敗的唯一途徑，而智慧則僅僅取決於活得長久與否。”

    雁平似諷非諷，語氣平鋪直敘，仿佛隻是在陳述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盡管被覷是非常不爽的，但不容覷被覷的結果，其實還不差。

    自認為的自投羅網，歸根結底不過是做了捕蟬的螳螂。

    最有趣的莫過於，沒有黃雀在後，而是黃雀蜷縮成了秋蟬……”

    “是這樣？”

    道心緒豁然開朗，那些耿耿於懷的東西瞬間就通透到底了。

    “所以你自投羅網，隻是為了給予王不敗一個假象，實際上暗中布下了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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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道試探著問道。

    “有些東西還是一知半解的好。”

    雁平的嘴唇上斜，涼涼一笑道：“父子相殘，這種戲碼是不是很有趣？”

    “不是很懂。”

    道沉吟少許，道：“我不是人類，還是不太理解人類的想法。”

    “所以你永遠做不了人。”

    雁平淡淡道，語氣沒有刻意加重，但道覺得他得確實不錯。

    “我終究不是人啊……”

    道默默笑了笑，旋即有些驚奇，暗道：“盡管不是人，但人的東西學了不少。

    這其中最多的，恐怕就是卑鄙了。”

    見道沒有接過話茬，雁平也沒有了繼續這個話題的興致，在顧左右而言其他了這久之後，他決定不再浪費口舌，直奔主題道：“無事不登三寶殿，想必道應該清楚，我此番前來是有事相求。”

    “不可思議。”

    道微歎，這不是諷刺，而是實打實的驚訝。

    距離上次，即就是初次雁平有求於己的時候，已經過了許久，盡管區區百年而已，但總覺得那是千萬載之前了。

    那一次，雁平還是跪著的。

    遙想當年，道不禁唏噓道：“你還真是看不透，猜不透。

    我不知道憑借如今的力量，你還需要我這個苟延殘喘的道做什？”

    “再怎苟延殘喘，你也是道。

    皇帝再怎昏庸無能，但凡還身披龍袍，那便是百姓眼中的真命子，威懾力不足，但有。”

    這次請求，雁平輕描淡寫，他不僅站著，而且站得漫不經心，“雁斷吃這一套。”

    “你要我做什？”

    道開門見山地問道，目前的局勢而言，他沒有擺譜的餘地。

    王不敗自以為是的“把柄”，不過是雁平刻意留下的線索和漏洞。

    十大世家被牽著鼻子走，而且一無所覺，這種深謀遠慮的布局，道自歎弗如。

    外加實力難以媲美，因此道識相地選擇收斂鋒芒。

    道不同於人類的因素，其中就有冷靜與識相。

    人類麵對異軍突起總是難以置信，螻蟻瞬間化真龍的衝擊，會讓他們遺失理智。

    道這時候最慶幸的，恐怕就是沒有學到人類這一點的愚蠢了。

    “在那之前，立下心魔大誓如何？”

    雁平陡然話鋒一轉，笑吟吟提議道。

    道心底震驚，連帶著語氣都顯露出了不易察覺的忌憚與顫抖：“你連心魔大誓都知道？”

    “許亦算是世間的一個異數，原本隻是信口胡鄒一句，不曾想他真的扣開了靈魂大道的門徑。”

    雁平似乎沒有聽出道語氣的不對勁，他自顧自道：“於是我便順手借用了一下他的靈魂大道。

    誰料想，心血來潮卻換來了頗豐的收獲。

    譬如，道也擁有魂魄。

    再譬如，淩駕於道誓言之上，針對魂魄的心魔大誓。

    我也是那時候才巧合地知曉，心魔不僅僅對世間的生靈存在威脅。”

    “閣下……真的恐怖。”

    道長籲了一聲，收起了所有異樣的心思，誠實且忌憚無比地道：“既然閣下清楚心魔大誓，一切便隨閣下之意。”

    “如此甚好。”

    雁平笑著微眯起雙眼，一如潛伏獠牙的毒蛇。

    道幾欲歎息，終究沒我出聲，仿佛是無力。

    無力回了，也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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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著二人的掐訣，一陣和風而來的呢喃惡語，悄然間滲透進入了立誓的魂靈之內。

    旋即，趁熱打鐵的雁平，徐徐將與語氣不符的懇求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