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蒼茫大地，誰人主沉浮？”

    一聲似吟似歌的唏噓，讓穹深處的古老眼眸情不自禁顫栗起來。

    這一瞬間，不論是竭盡全力阻隔下來蒼茫劍氣勢的雁平，亦或暗中窺視的頂尖大人物，悉數被這一道悠長嘹亮的歎息撕裂了所有桀驁與自信。

    透徹心扉的震撼，裹挾在那一聲蘊含了太多情緒與滄桑的夢囈般喟歎，徑直刺入了諸人的心神。

    一顆顆劇烈顫抖抽搐的心髒，一張張煞白驚懼的麵孔，連同如臨大敵著的那雙俯瞰於蒼生的古老深邃眼眸，他們都失去了往常高高在上，在隻聞其聲、不見其人的恐懼之中回憶起來掩埋太久的最初敬畏。

    古老眼眸本不該如此不堪，但奈何他在決定率領全族侵犯大陸這片富饒安定世間的時候，卻被縱橫捭闔的泛重舟生生重創。

    時至今時，那位瘋狂的癡情種遺留下來的詛咒與陰影，仍舊盤旋徘徊在他的心間與頭頂，久久不能散去，無法磨滅。

    正因如此，舊疾沒有痊愈，閉關修煉的神遊外，仍然是逼不得已的作為。

    若非當初布置下來的葬陸這顆棋子，在緊急關頭終於發揮了應有的作用和效果，成功將大陸的世間意誌轉生人誘引出巢穴，古老眼眸這尊無上的存在恐怕無論如何也不會涉險出關現身。

    此次提前打斷閉關沉眠，不但不會讓泛重舟造成的舊疾愈合加速，恰恰相反的會讓舊疾加劇。

    這一來二去，號稱獨孤一族無人能敵的無上老祖，其實力已經從無人出其左右跌落到了堪堪壓製中土心思各異的諸多勢力程度。

    相較起全盛時期，他的力量儼然十不存一。

    正因如此，古老眼眸才會諸如雁平等人那般不堪，隱約瞳孔之內有了退卻的含義。

    那一聲嘹亮卻不刺耳的唏噓，那間讓各路強者齊齊色變。

    旋即，那道唏噓聲的主人從塌陷的大地深處，驀然間探出了一隻可以傾覆山河的巨大手掌。

    “李主！”

    古老眼眸眼見巨掌騰空而起，纏繞其上的古樸氣息，頓時讓他察覺到了來者不善的主人是何方神聖。

    身為獨孤一族之內莫衷一是的老祖，古老眼眸在決定向大陸發動侵略之際，早已將大陸的實力情況摸清。

    大唐和大秦是他重點關注的實力，畢竟萬年之前的大陸格局，是以大唐和秦最為強大。

    而那之後，大唐和大秦突然開始閉關鎖國，乃至接下來的大陸群雄並起，直至最終的無垢寺之魔橫空出世，泱泱大唐覆滅，成為曆史的塵埃。

    以前古老眼眸雖然意識到大唐的傾塌大有陰謀的端倪，但苦於獨孤一族的處境越來越艱險，因此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導致他為情勢所迫而拋卻顧慮，毫不猶豫地發動了侵略戰爭。

    隨後萬載歲月過往，大唐似乎已經被塵埃掩埋，被曆史遺忘，久而久之，遭遇泛重舟重創的獨孤老祖也在閉關神遊的時候，逐漸忘卻了大唐和大唐的君主。

    誰料想，今時今日，原本已經在無垢寺之魔肆虐之際魂飛魄散的大唐李主，竟然再次重現於世間。

    “果然，果然當初的一切是陰謀！”

    古老眼眸瞳孔劇烈收縮，他甚至暫且遺忘了方才與雁平交談之際升起的猜想，心底僅僅餘下了一種不可名狀的恐懼和忌憚。

    &

    nbsp;細如針尖的瞳孔，退卻的意味異常濃鬱。

    力量十不存一的他，麵對李主一聲悠長歎息便有些忌諱，更遑論直麵李主的真身。

    盡管傲氣讓他渴望一戰，但理智卻不斷提醒他，莫要一時糊塗，以卵擊石。

    瞬息之間，古老眼眸思量權衡了很多，他還是決定硬撼一番。

    神念間不容歇地持續召喚著蒼茫劍，但蒼茫劍似乎是被李主出世的那一句吟唱壓製，進而死死卡在了雁平的腰腹血肉之內，難以動彈分毫。

    “好大的胃口！”

    古老眼眸知曉再繼續召喚蒼茫劍不過是徒勞，因此隻是暗恨一聲大陸之人的狡猾奸詐。

    雁平先前的諸般言行舉止，都是為了一點點讓他陷入早先布置的圈套之內，從而為奪取蒼茫劍這柄仙域神兵提供契機。

    而獨孤老祖那沉睡了太久的腦袋，一時間沒有回過味兒，便被雁平連哄帶騙，誘拐到了陷阱的深處，蒼茫劍一去不複返。

    一念及此，古老眼眸便泛起一陣肉痛。

    正是這份不願舍棄神兵的不舍，和對於雁平此子未來成長的恐怖潛力，致使他在躊躇不決了一那之後，堅定了繼續留下的信念。

    終歸是獨孤一族的無上老祖，縱然力量十不存一，卻也不會輕易低俯下高貴的頭顱，不會輕易放棄他的目標。

    李主的古樸巨掌五指彎曲成爪，向著古老眼眸抓攝過去，而雁平蒼白的麵容也露出了鬆氣的神色。

    古老眼眸沒有退避，似乎是想要與李主硬撼，接下來就是兩虎相爭了，與他這種人物基本再無關聯。

    雁平能夠感覺到，李主要比獨孤一族的老祖強大。

    畢竟穹深處的古老眼眸，已經全神貫注到了極致，而李主的意誌，似乎還始終分神注意著雁平。

    或者，是注意著切割雁平腰腹血肉的蒼茫劍。

    剛才李主唏噓聲驟起的時候，蒼茫劍便被他的意誌鎮壓到動彈不得，否則憑借雁平的實力，怎可能讓蒼茫劍在獨孤一族老祖的連番催發下紋絲不動。

    “雖然這樣的狀態不甚雅觀，但總歸是好過身死道消罷。”

    雁平似有意似無意地凝望向際邊，他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露出一抹冷笑：“如果我這想，恐怕就是蠢貨了……

    你們都把底牌提前拿出來了，怎可能單單圖謀一柄仙域神兵？”

    雁平的冷笑還沒有褪去，巨掌已經和古老眼眸碰撞在了一起。

    古樸巨掌顫抖著被無形利刃割裂出一道道極深的創傷，金色的血液震蕩著大道的呢喃，流淌在半空。

    金色的血液所過之地，到處是青色的虹光在閃耀。

    而同一時刻，古老眼眸也溢出了一縷縷的灰色血跡，直將那些絢爛的虹光吞噬得一幹二淨。

    “來了……”

    雁平仰望著古樸巨掌淌血的那，古老眼眸驀然間目光逼視向了自己，一股無法逃避的危機感，籠罩在心頭。

    他清楚獨孤老祖不願退去，拚著舊疾雪上加霜也要留下來的目的，便是為了翦除世間意誌的轉生者。

    換言之，被誤認為世間意誌轉生者的雁平，便是古老眼眸受傷也不願放過的敵人。

    或許如今孱弱的雁平還不配被稱之為敵人，畢竟實力不足以與獨孤老祖相提並論。

    但雁平所展現出來的潛力太大，大到獨孤老祖不論如何亦要斬滅苗頭的地步。

    “所以人老了，就笨了，整糊糊塗。”

    麵對獨孤老祖驀然間的目光逼視和氣機鎖定，雁平恰如其分地顯露出了出乎意料的恐懼。

    但實際上，他的內心沒有絲毫多餘的波瀾，甚至還有些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