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嬰第一境,嬰靈皇者。”
望著羅盤衝起四尺有餘的暗金色光柱,王斷緊繃的臉頰看起來麵無表情,但唇角卻不由自主掛起了一抹果真如此的嘲諷。
垂落身側的空落手掌,驀地緊握成拳,似乎是由於失神落魄導致的力量不受控製,使得鑽出指尖的薄薄指甲,不經意間深深地刺進了掌心之中,旋即便衍生出了一陣陣鑽心的疼痛。
嬰靈皇者的軀體算得上水火不侵、堅不可摧,但奈何修為與境界的提升,是對身體全方位的提升,包括指甲。
因此縱然王斷是嬰靈皇者,卻仍舊被自己的指甲刺穿了掌心的皮膚。
一滴滴的血珠,爭先恐後地湧出了緊攥的指縫,原本白皙的手指因緊緊用力而顯得一分蒼白,在渲染了一抹沁出的赤紅血色後,莫名覺得刺眼。
血水嘀嗒灑落地板,王斷微垂的頭顱,不由得輕輕一顫,恍如失神的他,被手心鑽心的疼痛與灼燒感驚醒。
而旋即,迎接他的便是嘀嗒落地的血滴聲,這仿佛是一種擲地有聲的嘲笑。
“王斷,元嬰第一境,嬰靈皇者,位列同齡末位。”
站立在羅盤前麵的暗紫長衣男人,這時候隱晦地睥睨了一眼羅盤四尺的光柱和垂手沉默的雁斷,他雖然有心袒護這位族長次子,但卻礙於族規無能為力,因此隻能暗地唏噓不已,開口的時候,卻是語氣漠然的將羅盤預示的信息公之於眾。
王家是十大世家之一,甚至隱約為十家之鼇頭。
盡管它隱居山林,但不論是東原北地,亦或西羌南漠,全然為之折服,談之色變,忌憚不已。
這樣一個縱然歸隱深山、銷聲匿跡,卻仍然無法湮滅其赫赫威名的家族,自然不會是那種盡出酒囊飯袋的奢靡頹敗之地。
王家奉行強者為尊,最厭陰謀詭計,一切財富與地位,但憑實力爭奪。
正因如此,王家才能世代相傳至今而不曾顯露絲毫傾頹之意,一代代的驕與才俊層出不窮,在家族的風潮漩渦之內競相鬥豔,盡展威風凜凜。
即使是家族高層的子嗣,也不會例外。
王家靠實力話,沒有所謂的世襲,更沒有血脈相連的親情,實力決定權力與地位。
哪怕雙親是一族之主,倘若不爭氣,那自己也隻會是家族的最底層,惹人指點譏諷。
而對此,雙親隻會不管不顧,任由自生自滅,家族之內沒有大人物後裔的法,隻有力量的碾壓。
換言之,王斷縱然是王家族長的後人,但實力不足,仍舊會被同齡的族內年輕人恥笑諷刺。
對於這種行徑,王家既不推崇,亦不會打壓,這變相就是一種默認。
正因這種近乎無情的規矩,才會讓王家欣欣向榮,屹立萬載歲月,經得起冗長時光的衝刷。
故而紫衣男人的話語剛剛脫口,便是不出意外的在人頭攢動的寬闊廣場上,帶起了一陣竊竊私語的騷動。
“嬰靈皇者啊,竟是恐怖如斯!
嘿嘿,果然不出所料,這位“才”,又是年複一年的原地踏步啊!”
“……區區廢物,卻占著族長血脈的光榮,不僅丟盡了族長的顏麵,更是讓我們王家蒙羞!”
“若非族長深明大義,這種廢物恐怕還會掛著二世祖的頭銜耀武揚威呢。
要鄙人,族長就該將這種庸才驅逐出家族,任其自生自滅算了。
讓他待在家族中白吃白喝,浪費口糧尚且不提,單單是與其餘九家會武,每每便遭逢冷嘲熱諷,端的是氣煞人也!”
“昔年那名遠近聞名、如雷貫耳的絕世驕,如今怎會墮落成這般頹廢無能的模樣?”
“興許是偷服了什禁藥,或者暗中修煉了什邪法來提升修為和潛能,結果得不償失,被打回了原形……”
周圍傳來的竊竊私語聲,不大不,沒有刻意提高音量,但也沒有人特地壓低聲線。
那些或此起彼伏的不屑嘲笑,或零星兩三的惋惜輕歎,落在了如木樁般紮根杵在原地的王斷耳中,竟是震耳欲聾,猶如九滾滾的悶雷聲那般穿金裂石,恍如一根根鋒芒畢露、勢不可擋的利刺,無形無影之間狠狠地紮入了劇烈抽搐的那顆心髒。
王斷頓覺胸膛劇痛難忍,四肢百骸不知不覺湧起一陣眩暈與冰寒,直衝腦海。
他緊抿成一線的嘴唇呈現微微的灰白之色,舌尖被緊咬牙關磕破的腥氣,衝淡了腦門的涼寒和眩暈,卻也讓他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王斷緩緩抬起頭來,露出了一張憔悴夾雜惘然的稚嫩臉龐。
一雙漆黑的眸子,仿佛常年不曾擦拭的銅鏡,蒙上了一層厚厚的塵埃,顯得頹唐,甚而有之,透出了一股淡淡的、清晰的死氣沉沉。
他木然地掀起沉重的眼瞼,用半闔的目光在周圍那些嘲諷的同齡人身上一一掃過。
一道道或嗤笑或冷漠或惋惜的身影,盡數收斂著雄渾的氣息。
王斷輕而易舉便從他們的身軀之內,感受到了如同海納百川的磅浩瀚。
那是他無法匹敵的強橫。
洞悉了這般現實之後,王斷嘴角的自嘲之意,似乎變得更加苦澀了。
“這些人竟是如此刻薄勢力?
或許是由於數年之前,他們曾經露出過最謙卑最畏懼的恭敬笑容,所以如今便想要悉數討還?
該是強者為尊,便是如此的赤裸淋漓?”
唇線從嘴角上揚,苦澀的一笑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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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清瘦的麵容,王斷落寞地轉身,垂下往昔的桀驁,默然地回到了廣場人潮的末尾。
那一抹孤單的孑然身影,似乎是與周遭的氛圍格格不入。
“下一位,王遲雨。”
聽著紫衣男人沉穩有力的低喝,隻見一名貌美如花的少女,輕巧如山穀浮霧般遊弋於人潮之內,翩翩如彩蝶。
少女方才踏出人潮,附近的議論紛紛便是消減了許多。
但見一道道夾帶著炙熱的崇拜目光,牢牢地鎖定在了少女的嬌容之上。
王遲雨不逾二八妙齡,盡管笑靨如花的容姿算不得傾國傾城的佳人絕色,但那張稚氣未盡脫的青澀俏臉,卻是蘊含著淡淡的嫵媚。
蓮荷初綻的出淤泥而不染,玫瑰盛開的妖嬈婀娜,兩種矛盾的氣質融於一體,讓這位黛眉朱唇的少女,一時間便成為了全場矚目的焦點。
當然,對於盛行實力為尊的王家諸人而言,單是一張閉月羞花的皮囊,不過是賞心悅目的玩物罷了。
王遲雨能夠得到諸多青年才俊的青睞和追捧,歸根結底還是實力強橫的緣故。
男尊女卑是一種默認的公理,王遲雨區區女流之輩,卻用實打實的力量冠絕驕才俊,碾壓在無數的傲氣凜然之上。
實力至上的族規深入人心,諸多青年才俊即使心有不甘,但也隻得低俯下頭顱,任由一介女輩踩踏著他們的自負。
久而久之,當大家都對這種踐踏的窒息習以為常之後,敬仰和傾慕便油然而生。
但實際上,剝開那層愛慕與崇拜的外殼,僅剩的不過是強烈的占有和覬覦之欲。
實力與美貌並存的王遲雨,是大多數族內才俊渴望雙修的不二對象。
采陰補陽的裨益極大,誰也不願呢?
王遲雨之所以數年如一日地維持著和其他才俊們欲拒欲迎的曖昧不清態度,正是看穿了冠冕堂皇之下的齷齪與歹毒。
不鹹不淡地吊著胃口,從那些心懷叵測的才俊手中不斷攫取修行的資源,何樂而不為?
“若論真心,恐怕隻有他了……”
王遲雨眸光驚鴻一瞥向人潮末尾的垂立身影,懷舊的念頭一閃而逝。
王斷確實待她不薄,以真心實意相予,但王遲雨還沒有幼稚到為了那些滴水之恩,便對失去驕之資的王斷笑臉相迎、湧泉相報。
人與人之間,最純粹、最可靠、最值得信賴的關係,莫過於利用了。
芳心暫留了王斷往昔意氣風發的模樣隻一那便消散,王遲雨收回了目光,蓮步輕移,輕靈如白羽,飄逸若遊龍。
似緩實疾的倩影,倏忽間裹挾起一陣幽香遠去,在一眾青年才俊的灼燙視線中,青蔥般的芊芊玉指躍過虛空,輕飄飄如花瓣,輕車熟路地觸摸在了漆黑的羅盤之上,旋即緩緩閉上了一雙惹人憐愛的盈盈杏眸。
頃刻間,漆黑羅盤之上,猛然升騰起來五尺炫光。
“化身境,玉身帝者。”
“王遲雨,化身境帝者,名列第十。”
“籲……”
聽到紫衣男人冷漠之中摻雜驚詫與滿意的語氣,王遲雨雙頰漾起了淡淡的漣漪。
那是一種看似風輕雲淡,實則喜難自禁的微笑。
“化身帝者,著實了不起啊。
按這般進度,恐怕頂多隻需數年苦修,她便能脫離普通的族人身份,位列諸位家族執事之一……”
“當真不愧是家族前十的之驕子啊!”
聽著人群傳來的陣陣豔羨,王遲雨嬌容上的淺笑濃鬱了幾分。
霎時間,蓮荷的淡雅與玫瑰的沁香浮現於如畫的眉眼之間。
黛眉彎彎,唇瓣輕抿,一股無法抗拒的誘惑,頓時勾起了人群一陣驚豔的輕呼與騷動。
王遲雨生於底層族人的家庭,從便在其他族人的冷笑與不屑之中苟且活著。
雙親的不爭氣,讓她自打出生便背負起螻蟻後裔的帽子。
不知何時衍生的心高氣傲,再也無法忍受這種處處遭人冷眼相待的卑躬屈膝,因此她開始利用一切有價值的東西,來增進自己的實力。
王家不允陰謀詭計,但隻有暴露的陰謀詭計,才會被冠以陰謀詭計的頭銜,倘若陰謀詭計衣無縫,那它便不再是陰謀詭計。
王遲雨便是這般一路走了過來,從慘遭同齡人的欺侮,到如今坦然接受才俊們的仰慕,她付出了很多,也拋棄了很多。
譬如良心。
實力為尊的家族,良心隻是強者垂憐的悲憫人,卻不是弱者該有的抉擇與心性。
蹙眉思慮不到瞬間,王遲雨還是打消過去與那道黯然神傷的身影打聲招呼的念頭。
王家不看背景與靠山,縱然王斷是族長次子,但生而高貴卻沒有足夠的實力作為依仗,隻會被這份高貴拖累,甚至是被碾壓得粉身碎骨。
王斷沒有與身份匹配的實力,隻會是遭人唾棄。
單不論如今的兩人,儼然已是淵之別。對於利益至上的王遲雨,王斷失去了所有交好的理由。
僅僅是以王斷目前族人共厭的處境,王遲雨倘若言語勾搭,便是與大多數的族人們背道而馳,百害而無一利。
不可否認,王斷的兄長,王家族長的長子,族內才俊當之無愧的冠首王平著實驚才豔豔。
但試圖以接近王斷來搭上王平這條線,不亞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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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夜譚。
王平對於王斷確實寵溺,但卻不近女色。
更何況那般企圖不過司馬昭之心,人盡皆知,王遲雨尚且有自知之明,她雖然名列驕前茅,但在王平眼中恐怕也隻是庸脂俗粉,不過爾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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