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勉縱火殘殺案第一次開庭，公開庭審。各路媒體和群眾把法院門口擠得水泄不通。

    甄意進去時，人潮湧動：

    “在事實證據已定的情況下，甄律師要為罪犯做無罪辯護嗎？”

    “甄律師把死者放在什位置？”

    “甄律師作為嫌疑人的律師，是否知道真相？”

    “請問你是相信嫌疑人的清白，還是明知他殺人卻要替他脫罪？”

    甄意戴著墨鏡，麵無表情，在保安的幫助下往麵走。

    有人大罵賤人和其他，激動得像齊妙是他女兒，是他老婆。

    甄意充耳不聞，江江跟甄意太久，早習慣；楊姿很少遇到這種情況，羞得臉紅。

    今庭審在一號庭，在門外等候時，江江忽然問甄意：

    “意姐，你相信戚勉嗎？”

    “不知道，但我隻能按相信的方式來做，算是迫不得已吧。”甄意實話實，經過宋依之後，她再無法相信委托人，但這是她的職業。

    身後傳來尹鐸清朗有力的聲音：“甄意，需要我給你加油打氣嗎？”

    “尹檢察官。”甄意回頭，稍稍頷首。即將同庭對抗，她改了口，不叫前輩。

    他笑容明朗：“無罪辯護。你很有勇氣，挑戰高難度，我很欣賞。”

    甄意笑：“不是有勇氣，而是夠功利。如果打贏這場官司，我會成為和當年尹檢察官那樣著名的大律師！這好的機會，當然不放過。”

    話得很功利，其實在給自己打氣，這很有可能是她這輩子最後一次以律師的身份上庭。

    尹鐸點頭：“我很期待。”

    上午九點，準時開庭。

    公訴人辯護人入庭，法庭上很安靜。

    甄意目光掃向旁聽席，一眼看到了言格和言栩，他們本就個子高，坐相還格外端正筆直，在人群就愈發出眾了。

    言栩像是走錯地方的孩子，別人都看著庭上，隻有他一人低著頭，坐在哥哥身旁，心無旁騖地玩著手的魔方。

    其實甄意進來時，他看了她一眼，發現她衣服上沒圖形後，沒興趣地低下頭去了。

    言格平靜看著甄意的方向，這叫她心多了絲力量。

    全體起立，審判長、審判員入庭；當庭報告各項準備工作和人員到庭情況後，審判長宣布開庭，戚勉帶上被告席。

    審判長按流程對戚勉進行詢問，隨即介紹審判員合議庭構成，申明當事人辯護人公訴人的權利和義務後，公訴人尹鐸宣讀起訴書。

    很快，正式進入控辯環節。

    尹檢察官對戚勉進行審問。

    甄意目不轉睛，心跳有些快。

    她知道尹鐸的厲害，頭一次站在對立麵，不知誰勝誰負。

    尹鐸：“戚勉，你對起訴書中的指控有異議嗎？”

    “有。”戚勉略顯激動，剛要辯解我沒殺人，耳邊卻響起甄意的話：

    有一一，不問不答，寧可少，不可多答。即使形勢看上去可能很不利，也千萬不可多。因為人一情急，就會錯話。

    她還：你好好控製自己，其餘的交給我！

    戚勉克製地閉了嘴。

    尹鐸知道戚勉性子急，原準備他一我沒殺人，他就冒著誤導的風險“我沒問你心虛什”讓他著急方寸大亂。可並沒出現這種情況。

    下一個：“齊妙是你殺的嗎？”

    “不是。”

    “換種方式，齊妙是你點火燒死的嗎？”

    這個問題甄意給戚勉訓練過，他當時很不屑，反問：“這兩個問題有區別嗎？”甄意淡定道：“如果你覺得你的目的是縱火，齊妙隻是附帶傷害，這兩個問題就區別大了。”

    所以，此刻戚勉沒給尹鐸話的機會，簡短答：“不是。”

    “你是否在案發時段去過現場？”

    “是。”

    “去了幾次？”

    “兩次。”

    “第一次去幹什？”

    “聽見齊妙呼救，我去看。”

    “描述一下當時的情況。”

    “電梯沉下去，她上不來，讓我救她。”戚勉當時奚落齊妙，和她吵架了，但甄意不讓他提，公訴人會揪住不放，給陪審員營造他怒火之下衝動殺人的印象。

    “你沒有救？”

    “一開始沒那想。”

    “為什？因為你恨她，想要她死嗎？”

    戚勉尚未回答，甄意提出抗議：“反對，言語誤導！”

    “反對有效。公訴人，請拿出相關證據。”審判長。

    尹鐸點頭，申請播放錄音，音頻中，戚勉咬牙切齒：“齊妙我警告你，你再敢害我，我就殺了你！”

    語氣太過凶狠，庭上有人竊竊私語。

    “肅靜！”

    “公訴人，請繼續提問。”

    “戚勉，這段話是你的嗎？”

    “是。”他不自在地聳了一下肩膀。

    “你想殺齊妙？”

    “不想。”他克製著不多。

    “那你為什這段話？”

    “氣話。”

    “看見齊妙掉進電梯，你往她身上潑了油漆和汽油的易燃液體？”

    “沒有。”

    尹鐸沒多訝異，因為戚勉的口供上沒承認潑易燃液體。

    他拿出監視器截圖：“監視器拍到嫌疑人的鞋子，和你家的深色運動鞋吻合。我們能理解成，出現在監視器，往電梯下潑東西的是你吧？”

    “是。”

    “那我再問一遍，你往齊妙身上潑了易燃液體嗎？”

    “沒有。”

    “那你潑了什？”

    “水。”

    “水？”這完全出乎尹鐸意外。

    “水，我當時潑的是水。”

    全場嘩然。

    尹鐸言語空白幾秒：

    “你為什潑水？”

    “如之前你們聽到的，我和齊妙很不合，看見她掉進電梯，我想教訓她，讓她出醜，就往她身上潑水了。”這的確比爭個嘴就放火燒人更讓人信服。

    尹鐸沒問他：為什後來會被點燃。

    因為他知道，戚勉一定會按甄意交代的回答：這是警方應該調查的，你們不能因為找不到犯人就把罪名扣在我身上。

    他問：“你第二次去幹什？”

    “我認為捉弄夠了，應該把她救出來。”

    “你去救她？結果呢？”

    “我看見她那著火了，很嚇人。我很害怕，就跑了。”

    “不是你點的火？”

    “不是。”

    “你為什沒有報警？”

    “我很害怕，沒想到。”

    戚勉一開始對甄意“人肯定死了，報警找消防也沒用”，這個回答被甄意否決。她：你這想沒錯，但你這就是找死。

    “戚勉，證人看見你拿著打火機跑出來，你怎解釋？”

    “我沒有。”

    “你的意思是證人撒謊？”

    “總之我沒有。”

    尹鐸沉吟片刻，目光如鷹盯著戚勉，最終卻一笑了之：“我的問題先問到這兒。”

    戚勉如釋重負地呼了一口氣，甄意卻輕鬆不起來，她知道尹鐸還沒發力。

    接下來甄意問戚勉，她努力給在場的人提出了另一種可能：戚勉潑的是水，但有第三個人趁戚勉離開時，倒了油漆和汽油。

    而尹鐸對證人的盤問，又給人營造出證人誠實可信，證據確鑿的印象。

    大家的判斷在兩邊倒。

    甄意沒理會偶爾旁聽席上的竊竊私語，精神高度集中。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法庭控辯進行得有條不紊，暗流湧動。很快到她盤問證人。

    第一個是酒店員工張，麵對尹鐸提問時，她聲稱在換班前看見戚勉從拐角出來。

    甄意：“為什你對戚勉印象深刻？”

    “因為拐角那邊沒客房，樓梯間也在裝修，不會有人從那邊過來。”

    甄意微笑：“戚勉剛好出來，你剛好看見，我可以理解為你很稱職，一直關注著客房走廊的情況嗎？”

    張受到稱讚，放鬆下來：“我們要時刻關注客人有什需求。”

    甄意點頭，笑容微微收斂：“點整，你看見戚勉從拐角走回房間，那他之前從房間走去拐角的時候，你看到了沒？”

    “這……”張稍稍應付不來，“我，我看到了。”

    “但你的口供，沒向警察提到這一點。”

    “我以為不重要。”

    “好，你看到戚勉往拐角那邊走的時候，你為什不提醒他那邊沒路可去？”

    “這……”張無法回答，尹鐸提出抗議：“反對，問題無關。”

    審判長點頭：“辯護人，請陳述你問題的相關性。”

    甄意讓江江呈上員工手冊和照片：“手冊提到，員工應向客人提示警示標誌，如不可吸煙，如機房重地，又比如……”她拿起酒店拐角的照片，“牆上的員工電梯及樓梯間標識。那，樓梯間在裝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