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途休庭。
甄意走進洗手間,才打開水龍頭,手就開始抖了起來。低下頭,眼淚便像斷了線珠子往洗手池砸。
林涵,那好的林警官啊……
她狠狠吸了一下鼻子,拿手接水洗臉。剛才流淚太多,臉上全黏膩了,涼水撲上去,清潔了不少。
她抽了紙巾,擦去臉上的水,準備出門,卻撞見楊姿進來。
楊姿也很落魄的樣子。
她隻是淮如的律師,承受的責罵並沒有淮如重。但旁聽席上的記者和民眾全在讚歎甄意的表現,討論林警官的悲壯,連帶著議論起甄意身中兩槍也不肯受迫殺林涵的事。
還有人會痛罵淮如,但沒人看見她。
她,楊姿,完全被忽略了,甚至連罵她的人都沒有。
楊姿垂著頭,歎了口氣:“甄意,淮如和我商量過了,她不需要二次開庭,她知道林涵的日記會是真的。你也對了,她主動綁林涵時,林涵醒來了,知道了她是同夥。”
聽到這個消息,甄意臉上沒什表情,隻不鹹不淡地“哦”了一聲。
楊姿試探著:“我還是要嚐試給她減刑的。”
“嗯。”
甄意這樣漫不經心,叫她摸不到頭緒,再問:“你呢?”
“堅持終身監禁。”
楊姿沒想她這固執,臉上過不去:“你在法庭上已經表現到最好,成了全場的焦點,也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你都成了主宰了,還要怎樣?”
甄意扭頭看她,目光有些冷:“沒有,我想要的隻有一樣,給淮如判終身監禁。”
“甄意,你又何必呢?淮如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她弟弟,她需要……”
“她需要什都不關我的事。”甄意打斷,隔了一秒,“而且,你當事人的殺人動機,就這樣告訴我,沒關係嗎?”
“你……”楊姿見她態度堅決,更加急了:“你怎這無情?為什不會憐憫?”
甄意差點兒冷笑:
“楊姿,我看上去,像是聖母嗎?憐憫這個詞,隻留給值得憐憫的人。”
“可淮如他們姐弟也很可憐。他們也過得很辛苦。”
“再可憐也不能成為殺人的借口!”甄意忍不住大聲,“這世上很多人都過得很辛苦,但不是每個人都會去殺人。
而且,楊姿,你捫心自問,你在乎的究竟是淮如,還是你自己的名聲?”
楊姿一怔。
“楊姿,知道你為什會輸嗎?”
甄意緩緩問。
“你為陌生人哭過嗎?為你的當事人哭過嗎?”
楊姿不解。
“你知道憐憫真正的意思嗎?看到無辜的人慘死,看到年邁的母親流淚,你會心疼心酸嗎,即使你不認識他們?”
楊姿辯駁:“我並不像你那樣愛哭。”
“不是。人應該對自己堅強,對別人,卻要有一顆柔軟的心,有一顆會落淚的心。而你,剛好相反。”
甄意表情很淡,。
“從以前到現在,每個案子你重視的都是社會關注度。你隻想著自己怎成名,就像這次,你根本就沒有想盡辦法為淮如辯護。
那卷膠帶的照片,控方提前把現場的所有細節給你了。你卻沒有注意。我拿它當證據時,你們連一句反駁的話都沒有。”
楊姿咬牙不語。
“上法庭時,你的心情是什?在鏡頭前表現嗎?,”
甄意笑了一聲。“知道我的心情嗎?為我的當事人辯護,絕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絕不餘留任何一絲力氣,也絕不放棄任何一點希望。我的背後隻有我的當事人,隻有我的當事人家屬。你呢,你的背後全是鎂光燈。淮如選
你做辯護人,她是看錯人了。”
楊姿被她得臉紅耳赤,扯扯嘴角,道:“我現在就是在為她爭取啊。”
“律師的作用是在庭上。”甄意聲音冷了,“楊姿,如果今淮如的辯護人是像尹鐸那種程度的,這場官司,淮如就不會輸得這一瀉千。今我的表現,有一半是你成就的。”
楊姿臉色白了:“我隻是在努力,想和你一樣盡力。”
“不一樣。”
甄意徹底麵無表情,漠然道,“楊姿,我們不一樣。你永遠都不會和我一樣。因為……”她拉開門離開,聲音淡漠,輕蔑,。
“和我比,你差遠了。”
再度開庭,旁聽席上依舊擠滿了民眾和媒體。
秩序井然,鴉雀無聲。
和開始不同的是,每個人臉上再沒了起初對淮如的同情。過去的那多,淮如頻繁接受各種媒體采訪,把他們耍得團團轉。
之前她有多可憐,此刻就有多可恨。
楊姿如芒在背,即使不回頭也能感覺到眾人森森的寒意,她腳有些發軟,努力站起身,聲音也沒什底氣了,輕聲:“我的當事人淮如承認日記和其他證據的有效性。放棄請字跡專家鑒定。”
話音一落,滿場嘩然。楊姿咬咬後牙槽,做最後的掙紮:“林警官中槍後兩時警察才趕到,剩下的人質不具備勸服許莫回心轉意的能力。林警官本就失血過多,會在短時間內死去。我的當事人殺死的是一個必死之人,我方申請
減刑。”
“反對!”甄意刷地起身,語出帶風,一字一句毫不留情。
“許莫的開槍,和淮如的動刀,兩者是共同行為。舉一個非常簡單的例子。兩個銀行搶劫犯開槍殺死警衛,究竟是誰的子彈殺了他,都不重要。因為共犯的兩個劫匪,全部都要為他的死亡負責!放在這個案子,淮如作為許莫的共犯,她和許莫一樣要為林警官的死負責。更有甚者,許莫開槍後林警官身上的傷勢還有變數,可淮如造成了林警官的即刻死亡。且她挖人心髒的行為極端惡劣。罪不可
赦。
控方堅決要求判終身監禁。”
“你……”楊姿張了一下口,很想反駁,可她立在所有人敵視的目光,竟連一句話都不出。
最終,法官宣布休庭,陪審團退下商議。
等待的時間,法庭上的人群漸漸焦灼,氣氛一度度地點燃。所有人都引頸以待,忐忑張望,期待著法庭的最後宣判。
直到法官和陪審員再次走上法庭,竊竊私語的庭上瞬間安靜,眾人的目光全聚焦在一個點上。
法官敲了一下法槌,寂靜無聲。
“全體起立!”
刷刷地起立聲。
庭中央,被告席上,不同著裝不同年齡不同性別的人嘩嘩起立,很快又靜止無聲。
陪審團商議的最終結果是……
法官莊嚴肅穆地朗讀:
“被告人淮如,被控謀殺警官林涵,犯罪手段殘忍,犯罪事實清楚,涉嫌偽證,無自首懺悔情節,陪審團判定,犯謀殺罪。”
淮如呆若木雞,癱軟在被告席。
“……根據hk《侵害人身條例》第條規定:任何人被裁定犯謀殺罪,即需被終身監禁……”
一時間,法庭鎂光燈閃如星河。旁聽席上竟爆發出洶湧的掌聲。
甄意背脊挺直,立在律師席上,緊握著拳頭,淚水奪眶而出。
法官宣布閉庭。
甄意轉身便往旁聽席上跑,媒體區的記者趴在欄杆邊伸著話筒爭先恐後地詢問,她一概不理,三兩步衝上去最後一排座位。
言格已經起身,目光凝在她身上,由遠及近;她視線已模糊,眼淚汪汪,一下子撲進他懷,揪著他的西裝,終於大哭出聲。
言格眼眸深寂下去,低頭貼住她的臉頰,摟住她哭得渾身顫抖的身體。
“沒事了,甄意,沒事了。”
他深知林涵的死一直是她心底的痛,也記得那晚去地下室救她,抱她起來時,她埋著頭不讓他看到她的表情,哽咽著:“怪我,我不該下車找廁所。”
“甄意,你已經做到了你能做的一切。你已經做得很好。”他貼在她耳邊。聲音很輕,卻很有力量,字字敲進她心底。
直到林涵的新婚妻子和父母過來,她才止了哭泣。
麵對他們的道謝,甄意慚愧得無地自容,很快從包一張名片給她們,懇切道:“這是hk民事官司打得最好的大律師,我和他有點兒交情,所以拜托他幫助你們起訴淮如,打民事訴訟賠償案。淮如銀行的巨額存款都凍結了,絕對不會出現賠償無法支付的情況。這位大律師保證,林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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