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茭恍惚記得那清晨有雨，質子府很慌亂，她第一次看見質子府有那多大夫，就連禦醫也來了，公主跪在二殿下的床前，死死抓著二殿下的手不肯放開。

    “二哥，你不能丟下我。”公主哭不出來了，隻是反複重複著這句話，她當時想公主就讓二殿下去了吧！二殿下那痛苦，嘴都吐不出一個清晰的字了，就放他去了會如何？

    她跪得遠遠的，聽不見二殿下在講些什，這就是遺言嗎？那痛苦，或許有好多話想要講，但是好像不容許他出那多話，他隻有在心盤桓著，混沌地想著哪句話合適，是要叮囑她要嫁個好郎君，還是讓她祭拜莫忘了帶酒？她遠遠地看見公主俯耳過去了，而後大夫們都跪下了，公主放開了二殿下的手，站起來朝外走去。

    她看著公主走出去，看著她拿起了一把傘，撐開，走進院，去摘了一朵水仙，然後唱著《水仙謠》走了回來。

    “水客夜騎紅鯉魚，赤鸞雙鶴蓬瀛書。二哥，你下輩子應該做不了水客了，六道輪回，你是要做株水仙還是要做隻錦鯉？做水仙吧！你這輩子這喜歡，以後就在河岸上，看人家吟詠雎鳩。二哥，你千萬不要變成錦鯉，大江大河那多，萬一哪匯入了太液池怎辦？”

    迎茭看著公主對靈牌這講，她後麵是魏國來的人，來接二殿下回去，他們告訴公主再過幾日就有人來接公主回國，讓她安心等待。

    接她們的人要是早幾日來就好了。迎茭想。

    蕭庭瀾今要成親了，他即將要迎娶的太子妃李氏，是個難得的好人。阮妗跟她隻見過幾麵，卻一直記得她是個好人，永遠真誠不作偽。

    質子府這座牆太高了，迎茭問她要不要出去看看，她沒作聲，聽是十軟紅，可是沒關係，她要回去了。長安長安，她要歸往故土，蕭庭瀾跟李氏會一生順遂。

    阮妗醒來的時候看見的還是絳紫色的帷帳。

    這是她歸國後第一次夢見在燕國的事，金陵脂粉重三伏啊！

    “高孚，我今日不想起了。”她在帳中道。

    高孚果然在寢殿，腳步漸漸近了，聲：“殿下在胡話呢！”

    阮妗一腳蹬開蓋在身上的薄被，又喃喃起來，“我沒有胡話，我不想起了。”

    “再過一個時辰奴才來叫殿下，今日是德懿公主的大喜之日，殿下若是不去可就落人話柄了。”完也不管阮妗應沒應，帶著人又走了寢殿。

    “奴大欺主！”阮妗哼哼出聲，在錦被上滾了個來回，看著絳紫的帷帳頂，呼道：“來人更衣，本宮要去給沈慶秀添妝。”

    昌和二年夏，帝三女嫁荊國公府嫡長孫，長安滿城鋪紅。

    沈慶秀聽見阮妗來了，讓雁還退下，端坐在塌上，也沒有看她，隻是感慨地了一句，“你來了啊！”

    “我來賀你大婚的。”她讓高孚也退下，走到沈慶秀身邊輕輕坐下，看了眼鋪蓋地的紅，笑問：“荊國公家的大郎君是個怎樣的人？”

    殿隻剩她二人，這樣的時刻，沈慶秀很想找人訴，不是她母親，不是雁還，人家娘子出嫁不都是要同閨中密友談心事嗎？

    “是個很好的人。”她笑了笑，粉麵紅頰煞是好看，“真的是個很好的人，會助我母親跟哥哥，對我也好。”

    阮妗也跟著笑起來，“那就好。”話一完又安靜了下來，兩人誰也沒再話，阮妗有點想回鳳陽閣。

    “殿下，你是不是覺得我這人挺可憐的，你是不是還在恨我呢？你對我那好，我竟然還想折辱你。”沈慶秀難得誠摯地看著她，開口破了這沉寂。

    阮妗迎上她的眼神，心想她又叫我殿下了，還以後隻有聽到高孚這叫自己，她竟也知道我對她好嗎？“慶秀，從你找上高孚的時候我就討厭你了，但是不上恨，隻是失望罷了。”

    沈慶秀似乎料到她會這，扶了一下頭上的釵，“殿下，我知道你跟我母親有了些什協議，我們現在或許是盟友了，你不能再討厭我。”

    “我跟你淑妃娘娘是盟友沒錯，但是這同你還有沈培暘並無幹係，你出嫁之後自有另一番地，你從今以後是困於後院還是心向朝堂都跟我沒有關係了。”阮妗端正了臉色，看著她的眼睛，又：“慶秀，我們本來就沒什恩怨。”

    完她就站起來，“我該回去了。”

    “殿下，其實我有好多話想跟你。”其實我不喜歡荊國公家的大郎君，我想念你二哥，雖然嫉恨過你，卻也曾經順便想念你，但是後麵的話她不出口，在這個即將成為他人妻子的日子，人的成長真是迅猛。

    阮妗望向她，笑出聲來，“慶秀，其實我也有好多話想跟你，但是你得嫁良人，今我是來恭喜你的。”

    “那多謝了，你慢走，”沈慶秀微笑著看她離開，臉上多了些平和，不出啦的話就永遠藏在心好了，等它失去了土壤，自然就死了。

    阮妗回鳳陽閣的路上碰到了沈培暻，那廂先了話，“公主是去鹹池殿了？”

    “是，三殿下是來送慶秀的？”這樣的開口總不會有錯，但是沈培暻的臉色還是黯淡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