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是昏暗的。

    層嵐疊嶂的瘴雲下，是一望無際的黑水，醞釀在這片廣遼的大澤，漆黑如墨，寂靜無聲。

    湖水無時不刻不在起落，無時無刻不在流淌，卻淹不沒白細如鹽的沙堤。

    一棵高聳的歪脖子立在沙堤邊緣，樹椏間壘著一隻鳥巢似的小木屋。

    一襲紅衣的女孩坐在門檻上，依著門框，靜靜望著前方的茫茫大澤。

    細細的眉毛，像兩柄小劍，明亮的雙眸平淡似水，無波也無瀾，抹平了細眉的鋒利。

    她一動不動坐在那，也不知過了多久，黑浪滾在白沙堤上，留下一具黑色的棺木。

    

    低沉的開啟聲，棺蓋掀開，一個身穿黑衣、背負雙劍，長長而雪白鬢發垂到肩頭的中年男子走了出來。

    他手捧著一隻木匣，仰頭望著樹屋上的紅衣少女，一半枯一半榮的臉上擠出一絲笑容，“公主，你看我給你帶什來了”

    葉紅衣微微低頭，“舅舅。”

    伏都師臉上的笑意不知不覺燦爛了一分，一震手中木匣。

    吟

    悅耳的清鳴中，一束溪水般的清光自匣中瀉出，輕靈的飛到少女麵前，震震而動，猶如活物。

    葉紅衣伸出手，輕輕握住這道三尺長的清光。

    清光收斂，停止顫鳴。

    這是一柄通體青碧的長劍，古樸秀氣，寒光凝於劍鋒，吞吐不定，在空氣中留下道道白痕，久久不散。

    “公主，這是青蚨銅鑄成的靈劍，位列第四品微階，可惜還差一點，差一點便能化微為清，成就第三品清階。”

    伏都師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絲可惜，又灑然一笑，“不過如此也好，清階靈兵過於靈慧，以公主此刻的修為，怕是不能掌握，微階正合適。”

    少女將青劍歸入劍鞘，輕聲道“謝謝舅舅。”

    “這是臣應該做的。”

    中年低頭一禮，他望著少女清淡無喜的臉龐，心暗自歎了一口氣，又笑道，“公主，我們該離開這了。”

    葉紅衣淡淡點頭，沒有一絲動容，起身道“我回屋收拾。”

    “公主。”伏都師又道，“我們去金庭聖京。”

    少女腳步一頓，“好。”

    中年人心再次一歎，勉強笑道“公主，臣聽聞旬日之前，廣陵侯庶子林尋，被選為世子，如今也在前往聖京的路上。”

    “林林尋”葉紅衣身軀一顫，眼中清波微微蕩漾，“是林師弟”

    “不錯。”伏都師背上的雙劍微不可察的震動，他臉上笑容不減，“正是公主要找的人。”

    “林師弟。”少女眼神有些恍惚，紅唇微翹。

    她轉過身，笑意蔓延到眼角，風一樣掠進屋，輕快的聲音在空氣中蕩漾，“舅舅等我片刻。”

    “臣在此恭候”

    中年男子恭恭敬敬俯身一禮，眼中陰晴不定，心殺意蔓延，“該死的小子，別讓再我看到你”

    白鹿山。

    滾滾雲霞從鹿角南鬥、北鬥雙峰之間瀉下，沿著鹿背青雲、迎霞等諸峰蔓延，流到鹿尾醉夕峰，將整座山麓覆蓋，渲染得猶如仙境。

    不同於鹿台常年雷雲陰雨，也不似南鬥峰高天參鬥，北鬥峰則是常年覆蓋著冰雪，與其他諸峰迥然不同，仿佛另一片隔絕的世界。

    一座巍峨的宮殿立在山巔冰層壘成柱牆積雪鋪作屋瓦。與茫茫飄雪融為一體。

    幾隻晶瑩似雪的尖翅翼鳥盤旋其中繞著屋簷、翹角飛舞，發出清冽悠揚的啼聲。

    一個身披白衣的倩影立在冰雪宮殿外，眉眼晶瑩，長發如玉絲，好似冰塑的人兒。

    她靜靜看著麵前一樹凍頂寒梅，玉指輕觸淡紅色的花蕊。

    這株虯枝蒼勁的老梅樹欣然擺動，朵朵紅花飄下，落在她頭上、肩上、發梢和衣襟上。

    少女手臂輕提，千朵梅花匯入掌心，化作一柄輕盈長劍。

    她翩然躍起，衣袖飄決，好似冰雪中的精靈，花劍無聲無息刺出，暗香如痕，一圈一圈蕩漾。

    大殿冰台，秀氣如女子的北鬥靈君負手孤立，望著冰雪中翩翩劍舞的少女，臉上露出一絲讚許。

    等少女劍舞完畢，他身形一幻，下一刻就出現在梅樹下。

    “師傅。”少女麵無表情，低頭一禮。

    “玉蘿，這門梅花九章劍法，你已經練至小成了。”北鬥靈君聲音溫和，“不過欲得大成之境，非靈者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