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照在厚重的七彩方格窗簾上,被暗紅擋在外麵,又不死心地穿過明黃,於是屋多了幾道彩色光柱。寧潯睜開眼睛,在同樣七彩方格的被子,坐起。不知道那晚怎回的旅館,坐上軍車後她就徹底昏睡過去了,一直到現在,醒醒睡睡。有時半夜醒來,看到吳升就蜷縮在床尾下麵的沙發上。偶爾感覺糊了鍋的腦袋上一片清涼。偶爾感覺被扶起,靠在一個寬闊的胸膛上,被灌進苦藥、蜂蜜、湯、粥……到最後也分不清是什了,都是一個味兒。偶爾肚子憋得難受,要下地上廁所,然後就有人踢踢踏踏地快步上前扶她。她下地,拉開窗簾,伸了個懶腰,立馬感覺一陣眩暈,於是扶著櫃子坐在窗邊的椅子上。
“醒了?”吳升拎著兩袋子飯菜,走了進來。
“嗯,辛苦你了,升哥!我睡了幾?”
“四。”
“我請了藏醫過來看。你是高原反應加疲勞憂思過度,引起高燒。休息一下,再吃些有營養的養養就行了。”
“都三年沒出遠門了,一出來就這慫。”她自嘲道。
最開始是為了躲記者,後來也不知道是躲什,就是不想見人和外麵的世界了。
“有些老爺們一到這兒都得先躺一禮拜呢。你不算最慫的。”
“嗯,你最好了,吳媽。”寧潯狗腿道。
“看,你這不好了嗎?又能嬉皮笑臉了。”吳升打來一盆水。
“洗洗手,今兒自己吃吧。”
“我想出去吃,這屋子好悶啊。”
“大冬的,再吃一肚子風。吃完咱再上去曬太陽。乖!”
“好吧。”寧潯撇了撇嘴。
吃完飯,寧潯換好衣服。吳升從櫃拿了一條毯子,帶她上了台。正午陽光很好,他們坐在陽傘下,慢慢吃著。寧潯望著空發會兒呆,然後盯著那些手轉著經桶,轉廟、轉街的人們。他們是否都如願了?
“真羨慕他們啊。”她不由得感歎。
無論如願否,她都羨慕他們,她也想這樣心無雜念地走上一年,誠心地許一個願望。
“你也可以。等身體好的。”吳升了然。
寧潯苦笑,有些東西是不能強求的。
“嗯,是得趕緊好了,我可不想再這拖累你了。”
“沒什拖不拖累的,我左右也是要呆在這兒,有個伴兒挺好的。”吳升含蓄笑道,眼神有些閃躲。他給她當媽時,一切動作都行雲流水,光想著她是否覺得舒服自在,顧不上想自己了,也就顧不上害羞了。不過一提到“伴兒”,他就忍不住想她是否願意讓自己給她作伴兒,又是哪種伴兒,於是就不自然了起來。這個笑讓寧潯突然想起了王誌華。
“升哥,你覺不覺得這是一個神奇的地方?”能讓人不自覺地想起自己的前世今生。
“這是有些神性的。人、景都有一種信仰賦予的光芒。”
“我覺得這兒的人心都是裸露在外的。別人和自己都能看得到。有一個朋友叫我看看根的樣子。”
吳升的心砰地跳了一下,這種感覺很奇怪,就是螢火蟲和吳升合體了的感覺,而他不情願這種合體,也很難讓他們合體。因為六年來,在黑暗潛行的螢火蟲已經與寧潯,哦,不,是“尋”水乳交融了,無論是在歌詞,還是公眾號的互動中。而吳升與寧潯卻分隔了六年,且當初她沒有愛上自己,而現在似乎依然如此。因而他接受不了這種距離,夢與現實的距離。不過,隻要可以愛她,即使在夢,他也願意,所以他要心,不能讓螢火蟲暴露在光明。於是,他故作輕鬆道,
“那你看到了嗎?”
“還沒,光顧著疼了。”寧潯噘嘴道。
“看到那些廣場上曬太陽的人沒?”寧潯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終於活過來了!我要出去轉轉。”
“還不行,再養兩,免得反複。”
寧潯癱倒在桌子上呻吟,“好無聊啊。”
“那就幫我幹活,照顧你這個病秧子,我都落下工作了。”吳升抱怨道,他得給她找點事,免得亂跑。他知道寧潯是有良心的人,盡量不欠人情,欠了就要還,且越快越好。
“好啊,好啊,啥活?”
“一個廣告提案,明兒交終稿;一個軟件開發需求,在修改中。”
“都包在我身上。想點子,我最在行了。我們就在這辦公吧。”
“好,我去拿電腦。你帶電腦了?”
“帶了。”
“好,我一起拿上來,你還需要什?”
“來點喝的吧?”
“我去叫一壺甜茶。”
“嗯, q!吳媽!”寧潯笑了。
她突然發現,在吳升麵前,自己就像是個田間地頭上撒歡兒的野孩子。而在呂尚麵前,則總是提醒自己要做個大人,理性懂事,因為稍一放鬆,兩人就會起摩擦。她想,是因為一個是友情,一個是愛情吧。人更近,自然發生碰撞的概率就高。
過了一會兒,吳升拿電腦上來,把兩個文件夾拷給了她。
“你先看著,有不懂的,可以問我。”
吳升也不給她解釋,他也不指望她幫什忙,她越暈越好,她的好奇心會把她牢牢拴在椅子上。
“嗯。”她拿過來就開始看,越看眼睛睜得越大。“這畫是孟二哥的吧?”
吳升湊過去看,“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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