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日, 林菀依然不見李惟元遣人過來拿這領貂絨鬥篷，她想了想，就將這領鬥篷折疊的好好的，然後抱在懷中，去了李惟元的院。

    她剛剛才打聽過李惟元今兒有事出門了, 所以就趕著他現在不在的時候來還鬥篷。

    怡和院到李惟元住的院中間的這段路以往她是經常走的，可以哪怕就是路旁的一莖草她都是極熟悉的。現在她一路走來, 到處看看，隻覺心中又酸又澀。

    等到了院門口，她站在原地怔怔的看了看好一會兩旁的翠竹, 然後又猶豫了好一會兒才抬手拍院門。

    前來開門的是扇。

    今兒李惟元帶了謹言去赴同僚的約了，她剛剛正在屋子灑掃，猛然的聽到拍門聲, 她過來開門一看，就見是林菀。

    扇麵上訝異。她沒想到這個丫鬟竟然敢來拍這的院門。滿府的丫鬟仆婦和廝們誰不曉得相爺這是禁止旁人隨意來的？大家看到相爺的院都要繞道走的。

    不過訝異過後, 扇對林菀還算是很客氣的。

    她問明了她的來意, 就伸手接過了她遞過來的鬥篷, 又溫和的笑道：“等相爺回來我便會將這領鬥篷轉交給他。”

    不過她心中卻是越發的震驚了。

    李惟元的鬥篷如何會在這丫鬟的手中？難不成李惟元這幾日見過這個丫鬟不成？

    不過轉念一想李惟元那個時候對這丫鬟那樣緊張的程度, 扇便也就明白了，於是她的言語態度就越發的溫和了起來。

    想了想，她又側身讓了讓，著：“你進來喝杯茶？”

    雖然李惟元是從不許旁人進他的院子，但扇想想前些日子可是李惟元親自抱了這丫鬟回來的，又親自的放在了他床上, 動作十分的輕柔，想必即便是她現在讓這丫鬟進了院子，李惟元也不會怪責她的吧？

    但林菀卻像是忽然受到了什驚嚇一樣，忙搖手：“不，不，我就不進去了。我，我還有事，先走了。”

    罷，她轉身逃也似的就跑了。

    扇看著她倉皇的背影很是不解，片刻之後方才搖了搖頭，轉身關了院門進去了。

    林菀心中確實是極其驚嚇的。剛剛這一路上她的心就已經在砰砰砰的快速亂跳個不住了，等扇開了院子，她隻覺得自己的一顆心簡直就要快從嗓子眼中跳出來一般。

    她也不曉得她這到底是沒用，還是近鄉情怯，反正她發現自己是不敢進李惟元的院的。

    那有她和李惟元那樣多的甜蜜回憶，她怕她進去了，止不住的就會傷心落淚，所以算了，還是不進去的好。

    她一路神情懨懨的回了怡和院。不過才剛走到院前的那條青石路上，她忽然就聽到有人在叫她：“蝶。”

    她循聲抬頭一看，就見周媽媽正身子斜靠在院門上。

    周媽媽身上穿了一件藍綢夾襖，一件黑綢裙子，頭上簪了一根金頂菊花銀腳簪子，額頭上又勒了一隻寶藍色繡雲紋的抹額，一張團白的麵上滿是笑意，正望著她笑。

    林菀也隻能打疊起精神，麵上帶了兩分笑意，走過去叫了一聲周媽媽，又要矮身屈膝對她行禮。

    周媽媽忙伸手一把扶住了，笑道：“我打第一眼看到你就覺得你親近，你還跟我客氣個什？我又沒生個女兒，心隻將你當女兒相待呢，快不要和我客套了。”

    林菀聽了，隻笑了笑，沒有話。

    她可沒忘記那日周媽媽是怎去她屋子叫罵她起床的。不過她也沒什，而是拿了鑰匙開了院門上的銅鎖，推開院門，請周媽媽進去。

    周媽媽還要拉了她的手一塊兒進去。

    這些日子周媽媽來的十分的殷勤。

    那日她就看出來扇對林菀的不一般了，其後兩日她心中想了想，覺得扇必然同林菀有什淵源，不然不至於這丫頭一來就讓她管著怡和院，扇還放任她住在怡和院。要知道一般的粗使丫鬟哪有這樣的榮幸呢？

    所以周媽媽想了想，便沒事就會過來怡和院同林菀話。

    她心中盤算的是，自己以往和扇都是不上話的，沒那個資格。但人誰不是想往高處走？謹言和扇兩口子可是管著這李府外一切的，若是能在扇麵前討了好，還愁往後的日子會不好？趁著扇現在對這丫鬟青眼有加，先和這丫鬟搞好關係再。所以隔個一兩日的她就會到怡和院這來走一走，同林菀幾句話兒。

    林菀也無可無不可的，反正周媽媽什她順著也就是了，麵上隻敷衍著。

    這兩日日光卻好，如水一般的。林菀早間的時候將衣櫥的衣裙和錦被都拿了出來放在院子曬，現在一眼瞧過去院子各處都是五彩錦繡的。

    周媽媽見了，心中自然是豔羨的緊。心就又想著，這些衣裙都是這樣好的料子，隨意的拿出去一件不值個幾兩銀子？更不屋子麵還有那樣多的簪環首飾了。

    又一眼看到林菀身上穿的還是那日的月白色棉布襖和黛藍色的布綿裙，頭上也不過簪了一朵藍色的絹花並一支素銀簪子。她就親熱的拉了她的手，道：“你可真是個傻的。四姑娘都死了這些年了，她留下來的這些好東西不也是白白的放在那張灰發黴？依著我，扇奶奶讓你守著這屋子，這屋子的什衣裙首飾你不能用？誰又曉得？哪怕就是你悄悄的拿了幾件出去，旁人還能曉得不成？你做什將自己穿戴的這樣的素淨，倒將這些好東西白白的放在那不動？”

    林菀心有事，不大耐煩理會她，所以聽了周媽媽的這話，她也隻是笑了笑，然後低了頭，不著痕跡的將自己的手從周媽媽的手掌心抽了出來。

    周媽媽卻又動起了歪腦筋。

    這滿院子的錦繡之色，在她眼中卻全都是黃白之色，她心中豈有個不想的？又見林菀相貌生的極好，性子看著也是個溫軟的，一看就是個好拿捏的，若娶了她做自己的媳婦兒，那也是不差的。更何況若娶了她回去，她自然就要聽她這個做婆婆的話。到時這怡和院的東西，她過個兩三日的就讓林菀拿一兩樣出去，誰還能曉得也怎的？

    這樣一想，周媽媽就又伸手來拉了她的手，麵上堆疊起萬般慈愛的笑意，親親熱熱的同她道：“這幾日我在回事處那問了問，沒想到你竟然是個這可憐的，老子娘都死了，這世上一個親人也沒有。我聽了，心實在是替你難過。”

    見林菀隻低著頭不話，她就又道：“你也是知道的，我這輩子統共也就生了兩個兒子，並沒有一個女兒。那日我頭一次看到你，心就覺得和你甚是投緣。這幾日我又冷眼看下來，你這樣好的一個性子，凡事都是個出挑的，所以我這心的意思，倒是想去求了扇奶奶，讓她能答應將你許配給我家老大做個媳婦兒呢。”

    林菀心中震驚，抬頭看她。

    這是個什鬼？好好兒的周媽媽要她做她的兒媳婦？這玩笑可就開大了。

    “周媽媽，”她就麵上帶了兩分勉強的笑意，道，“您別和我開玩笑了。這事肯定是不成的。”

    周媽媽卻是道：“這事有個什不成的？難道你心中還不願意不成？這你可就是個傻的了。你也曉得我現管著這李府的一幹粗使丫鬟，家人也都在這李府當著極要緊的差事，不瞞你，我這手頭上也是從容的，比著外麵那些官吏家也是不差的。而你嫁的又是老大，俗話國有宰相，家有長子，往後我們家這些家產不還都是你們兩個的？到那時你們兩個也是使奴喚婢的，不比你過兩年年歲大了，拉出去隨意的配了一個低賤的廝好？”

    她的頗推心置腹，但林菀聽了，卻隻啼笑皆非：“周媽媽，多謝您的好心。但這事我真答應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