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林菀用完早膳之後就聽到有人在拍院門響, 她走過去打開院門一看，見來人是扇。

    扇穿了一件豆綠色柿蒂紋杭綢的褙子，耳上掛了一副赤金鑲翡翠的水滴狀耳墜，麵上笑容可親。

    林菀看到她耳上掛的那副耳墜時微微的失了下神。

    她記得這是扇十五歲生辰那日她送給扇的生辰禮物，沒想到過了這多年, 這副耳墜還被扇保存的跟新的一樣。

    她請了扇進屋，又要去泡茶, 但扇叫住了她：“蝶姑娘不忙，你且站住，聽我。”

    林菀便站住了, 聽扇在著：“我現下過來，是因為昨兒晚上相爺吩咐了我，讓我今日將你帶到他的院去。”

    林菀心中震驚, 抬頭看她，目光中滿是不可置信。

    就見到扇在點頭笑道：“你沒有聽錯。相爺了, 往後讓你做他身邊的貼身丫鬟, 旁的事是再不勞你動手的。你現在就將你的東西收拾下, 我立時就帶你過去。”

    林菀不想去。做李惟元的貼身丫鬟這樣的事, 若他們兩個人日夜相處在一塊兒，她覺得她可能遲早會掉馬甲。於是她就推脫著：“我笨手笨腳的，怕伺候不好相爺，還是請您另外挑選個手腳伶俐的丫鬟去伺候相爺吧，我就每日守著這怡和院就好。”

    扇笑道：“這可是相爺指明了要你過去伺候的，我也是沒有法子的。至於這怡和院, 稍後我自然會遣其他的丫鬟過來看管。蝶姑娘這便收拾了你的東西，跟我過去吧。”

    竟然是拒絕不了。

    林菀沒有法子，隻好慢吞吞的收拾了自己的幾樣東西，隨後跟在扇的身後往外走。

    等到了李惟元的院外麵，扇伸手推開院門走了進去，林菀還在院門口遲疑了一會，隨後才跟著走了進去。

    院子的一切都是她再熟悉不過的。青石徑旁的兩棵桂花樹，牆角的桃樹和紅梅樹，想必等到春夏之日，兩邊圍牆上就會爬滿薜荔和牽牛花。

    林菀眼眶微微泛熱，她不敢再看，忙垂了頭往前走。

    等到了屋內，屋內卻空無一人，並不見李惟元在麵。林菀見了，也不曉得心麵是失望多一些，還是慶幸多一些。

    扇正在著：“今兒英國公家辦了一場宴席，請相爺去赴宴，相爺約莫到晚間才會回來，你先把你的東西放下，我帶你熟悉一下這，再同你相爺平日的一些喜好和習慣。”

    林菀低低的應了一聲。

    但其實這處院哪她不熟悉？窗前的大陶缸，還有廊簷下的兔子窩

    林菀走過去打開籠子，將麵的兔子抱了出來，伸手順了順她的毛，然後問道：“怎白看著還是這樣的，一些兒都沒有長大？”

    按理來，都過去七年了，白應當快有個十歲了，可怎現在看起來還和那個時候差不多大呢？

    她是脫口而出，壓根就沒有想到其他旁的什，但扇卻是極其的震驚。

    她怎會知道這隻兔子叫白？而且聽她話的這意思，倒仿似她許久之前就認得白一樣。

    “你怎會知道它叫白？又怎知道它以前是什樣的？”

    林菀心中咯了一下，隨後心就懊惱著，她往後要話都如同剛剛那樣的不過腦子，隻怕過不了兩日就能叫李惟元心中對她起疑。

    於是她忙笑道：“我以往何曾見過這隻兔子？隻是這幾日聽府有人提起過，相爺的院子養了一隻名叫白的兔子，且是看著乖巧伶俐的，所以我剛剛才有這樣一問。”

    扇對她的話將信將疑。

    她想著這個蝶姑娘的來曆原就極其的古怪，而且相爺對她還那般的上心，甚或有時候她都會感覺這個蝶姑娘其實是有點像四姑娘

    她以往畢竟是在四姑娘跟前伺候了那幾年的，日夜相對，自然有些事比旁人看的更清楚一些。

    這個蝶姑娘，除卻相貌和四姑娘不一樣，其他的言語做派，若細想起來，倒當真和四姑娘是極其的像呢。

    扇不敢再想，忙將自己腦中的這些個念頭給摒棄掉了，轉而又對林菀了一些要注意的事項。

    “若起來相爺也是個好伺候的主子。他喜靜，日常最大的消遣也隻是看書罷了。若他看書的時候，你切記不可打擾他。再有，這院子的花花草草都是四姑娘以往栽種的，相爺極其的看重，便是落了一片葉子他都是要撿了起來，鄭重其事的埋到院角的那處花塚。”

    到這院子的花花草草都是四姑娘以往栽種的時候，扇特意留心去看林菀的反應，但林菀隻垂著眼，低著頭，伸手摸著懷中的白，扇壓根就看不分明她麵上的神情。

    扇便隻好作罷，轉而又了一些旁的注意事項，隨後便走了。

    她管著這整個李府的內宅，自然時時都是忙碌的。

    林菀送了她出院門，隨後便關了院門，捧著白將她舉高，和自己的視線齊平，然後笑道：“白，我們又見麵了。你還記不記得我？”

    她與白的一雙紅眼睛對視了片刻，又無奈的苦笑：“我現在和那個時候的樣子一點兒都不一樣，你自然是不識得我了吧？”

    著，又將它抱到了懷中，順了一會兒毛，就將它重又放回了籠子。又拿了一塊菜葉子喂它，這才輕拍了拍手，起身掀開簾子走進了屋內。

    屋內的一切都沒有變。臥房掛著的還是淡青色的帳子，明間條案上放著的還是那架英石盆景，書房貼牆的書櫥上依然擺放著磊磊的陳書。還有書案上放的鎮紙還是那個時候她買了來送李惟元的兔子形狀的玉石鎮紙。

    林菀慢慢的走過去，將這隻兔子玉石鎮紙拿在了手中。

    入手溫潤光滑，看的出來李惟元是經常握在手中把玩的。

    林菀想到那個場景，不曉得為什，忽然就眼眶微熱。她緊緊的攥住了手的兔子玉石鎮紙。

    *

    李惟元今兒心中有事，所以色剛傍晚的時候他就早早的回府來了。

    謹言一直垂手跟在他身後，不過等進了府門口之後，李惟元就轉身同他道：“我叫人給你和扇在旁邊置辦了一處院子，往後你和扇隻專心的打理好府的事就好。若有事，我會讓人去喚你。”

    李惟元是不喜旁人隨意進出他的院的，所以這些年謹言依然住在李惟元院的廂房，方便李惟元隨時有事吩咐，但他現在這樣

    謹言明白李惟元的意思，當下忙應了下來：“的明白了。”

    相爺的這意思，分明是想要和蝶姑娘獨處，讓他往後晚間再不必住在他那，若無事也不要去打擾他們。

    李惟元點了點頭，不再什，轉身往前走了。而謹言則是垂手站在那沒有跟過去，待李惟元走遠了，他這才出了府門，問明白了那處院子的位子，自行慢慢的走了過去。

    李惟元一開始還神色如常，腳下也極沉穩，可到後來他的腳步卻是漸漸的快了起來。

    等到了院門口，看著兩扇緊閉的綠漆院門，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隨後才伸手去推。

    不過等進了院門之後，他的腳步卻又慢了下來。

    但凡隻要想到她此刻就好端端的在屋內等著他回來，他便覺得心中充盈，且又激動，甚至連一雙手都輕顫了起來。

    等上了台階，站在屋門口，他又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勉力的壓下了心的那股子激動，轉而麵上又換上了一貫的麵無表情，伸手掀開了厚重的門簾。

    但屋內靜悄悄的，並無一人。

    李惟元的一顆心瞬間就冷透了下來。過後他卻又開始氣惱，又夾雜著幾絲隱隱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