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驀然睜大眼。武鬆沒事人似的，眼睛斜著瞄，研究地縫長出來的一株頑強青草。

    掌心一片柔軟輕輕掙了一下，認命地不動了。試探著輕輕握緊了些，涼絲絲的，那份力道似乎是從指尖一路向上傳，細白瓷上擦出一抹晚霞般的光暈。

    她嘴上卻硬，做出一副鄙視的小眼神：“怎，舍不得你那點酒了？回頭我周濟你點兒？”

    “說正事。”

    “硌得慌。”

    說的是被重重包圍的、手心的那個空盞子，邊緣太硬，硌她手心。說得有多無辜，武鬆隻好將手放開來，欲蓋彌彰地左右看一看。

    也隻有這種事上，能讓她勝出一籌了，不妨讓著。但最起碼，讓他試探出一點七零八碎的心思來。

    那些她礙著麵子、難以啟齒的東西，真當他粗枝大葉，感覺不到呢？

    反正他不信，要是有別的男人這突然襲擊一下子，她能擺出這一副任人宰割的樣兒來。還有心思跟他談判呢。

    他笑笑：“說正事。”

    潘小園也不跟他扭捏，酒也不多討了，直載了當地說：“便是你那位便宜師兄史文恭，來梁山作了一次妖，將我連累不淺，你不會沒覺出來吧？”

    武鬆點點頭。史文恭到底什心思，同為爭強好勝的臭男人，他覺得稍微能體諒出一點點：史文恭是在高調宣布，不管梁山對他采取如何手段，他都能遊刃有餘地肆意妄為，去他想去的地方，見他相見的人，說他想說的話，並且讓梁山上最硬的刺兒頭武鬆都束手無策，眼睜睜的看他為所欲為。

    武鬆漠然無言。有那一刻，他目光帶了些陰暗狠戾，一根冰冷的刺。

    潘小園莫名其妙有點想逃。鼓起勇氣又說：“那日史文恭在我那的所作所為所說，我都原原本本的全抖落出來了，沒半點瞎話。你信不信我？”

    武鬆微微揚起下巴，瞟了一眼天邊的霞。

    她到底是沉不住氣。倘若他真對她有疑心，不會隨口誆一句假話？

    說到底，不過是想討個他的態度罷了。他於是將那一瞬間的不愉快卷回心去，一口將剩下的半碗酒悶了，才說：“武二自然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