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東西原本是我的，被偷了去。”鍾離原肯定的。

    “你的？可這東西確確實實是陸郎相送，這梅字，便是那牡丹亭柳夢梅的典故。雖不知公子是何來曆，可……公子無憑無據就這東西是公子你的……”陳家姐的肩膀不住的發抖，隔著麵紗也能看得出她將嘴唇咬的慘白，接著，眼淚吧嗒吧嗒的落了下來。

    鍾離原耐著性子等陳姐哭完，才開口道，“這東西叫夢匣，你拿著它會長夢不醒，很快就會死。”

    陳少爺聞言，焦急問道，“你什？什意思？”

    “字麵意思。這個梅字也不是什柳夢梅。這匣子出現的時候，湯顯祖的祖宗還沒出生呢。”

    雲蜜看看那個稱之為“夢匣”的東西。它像木製的，有著木頭堅實的紋理，又似玉般有著溫潤細膩的光澤，偶然一瞥時，還覺得有些像是魚的鱗片一般的幽藍色雕紋，可再細看去，又覺得剛才不過是錯覺，它不過是個黑色的木匣子。

    “那公子，這梅字，若不是柳夢梅，又是什意思呢？若是不出來，又怎能讓人相信呢？”陳姐的胸口在起伏著，鼻息吹得臉上的輕紗一鼓一鼓的，顯然是急躁至極，顧不上什大家閨秀的形象了。

    鍾離原輕輕的噯了口氣，伸手捏了捏他眉心上的痕跡，念了句，“是我的一個故人。”

    雲蜜看出鍾離原話的時候那略帶悲意的神色，想必這位故人定是他極其不願意回憶起來的。雲蜜想這陳家姐若是體達人意，就聽了鍾離原的話，後麵的事情就好了。

    可陳家姐聽了，卻冷笑一聲，詰問道，“有姓自然有名，哪人士？現住何方？”

    雲蜜想知道鍾離原現在是否憤怒，因為他那張臉實在是太平靜了，他如同一尊石佛一樣等著陳家姐把所有的話完，把所有的問題都問完，才緩緩道，“梅花鹿的那個梅。你所有的夢，除了陸無涯，都有一隻梅花鹿。”

    如同先前的幾次，鍾離原的話總是讓人摸不到頭腦，可陳家姐聞言，卻臉色煞白的倒退了一步，一屁股跌在了圈椅上，她搖了搖頭，表現得難以置信，又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兄長，問鍾離原，“你怎會知道……”

    “現在相信了？”鍾離原冷冷的問。

    雲蜜和陳公子隻作壁上觀，絲毫插不進話去，可眼見陳家姐馬上就要崩潰，誰都尋思想出點話來勸阻一下，可就是這時，陳家姐卻像打了雞血一樣又站了起來，纖手怒指鍾離原，厲聲道，“我不信！我不信！這都是巧合。”

    “還有一的時間。喜事是十八？”

    陳公子點點頭，替她回答道，“是，該置辦的都差不多了，就等良辰吉日了。”

    “好。”完，鍾離原站起來，趁眾人猝不及防，將那夢匣拿在了手，一抬手，將它高高地舉到頭頂，陳家姐雙眼怒瞪，伸手就要過來奪，要不是被她哥哥拉著，就要撞進鍾離原的懷。

    “你給我！”讓人難以想象的尖銳聲音從陳家姐的喉嚨發了出來，這聲音比起話，更像是母獸的嘶嚎聲，不知是不是因此，或者是因為鍾離原突然的冒犯，陳少爺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如同鐵灰一樣。鍾離原那種近乎輕蔑的眼神和如此突然的舉動讓雲蜜也跟著有些窘迫。

    “還給你。”他突然放下手，將夢匣放在手心，陳姐的一隻手像是獵鷹一樣，快速的將夢匣奪走了。

    雲蜜幾乎看見她那被輕紗半遮著的嘴唇馬上就要吐出“送客”二字，卻被鍾離原搶先了句：“告辭了。”

    無視身後陳公子的阻攔，鍾離原拉著雲蜜離開了陳府。雲蜜的一隻袖子被拉的老長，一路非得按著肩頭的衣服跑著才勉強不露出肩膀。等他們走到一處闃然僻靜的巷，突然停下的鍾離原讓雲蜜險些在他後背上撞個跟頭。

    “哎呦，走那快。”雲蜜一邊抱怨，一邊整理好衣衫，“跟逃命似的，人家又不吃了你。”雲蜜看鍾離原又陷入了沉思，靠著牆默不作聲，就把手臂在他臉前麵猛揮，卻隻見他眉頭緊鎖，神色越來越不悅，雲蜜隻好悻悻的放下手去，也默不作聲地站在他旁邊。

    可雲蜜的性格便是如此，不話能把自己憋死，她感喟道，“我聽著這事，是你好心，可是人家陳姐不一定領情。那個匣子，就是那個夢匣，若真是你的，恐怕也要不回來，人家當成了定情信物那寶貝著。而且你聽剛才他們家大少爺的，那陸家根本就不會給你銀子，要不咱們回家吧，他們和陸家的事，咱們別管了。”

    “這些人怎樣，和我無關。”

    雲蜜覺得鍾離原在賭氣，他若真是覺得別人的事和他無關，怎會來這陳宅一趟，又花心思又費口舌？可雲蜜也不知勸解他些什好，隻了句，“那你有什打算？”

    “先回陸家，明還要除妖。”

    一路上，雲蜜的那雙新布鞋在青石板街上發出踏踏的聲響。他們淨走一些寂靜無人的巷，鍾離原這一路都端著胳膊朝前走，僅憑雲蜜的腳步聲來確定她的位置，雲蜜到了這種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本來就有點心慌，不免在心中暗暗埋怨鍾離原不懂得照顧人。

    可她要是真的指望鍾離原能體貼她，恐怕一輩子都要大失所望，雲蜜想起自己上吊的那，她快死的時候，也看見了梅花鹿。可梅花鹿有什意義呢？難不成是巧合？雲蜜想問問鍾離原，可怎也開不了口。

    一進陸家的院子，雲蜜謊稱在外麵吃過了，轉身撇下鍾離原溜回了西廂房，一低頭看見鍾離原那把擺在桌子上的劍，她坐在這劍的旁邊托著下巴想，鍾離原真的能斬妖除魔？

    她想抽出劍來看看，鍾離原正巧端著一碟醬菜進了屋，雲蜜看著他直納悶，道：“你還嫌這幾日吃的不夠鹹？”

    雲蜜沒指望他能回答她，她問也是出自她整日話多的習慣，雲蜜發現鍾離原跟別人都能好好的上話，且不論的是什內容，什語氣。可到了她這，就偏偏像個啞巴。她坐在旁邊拖著腮幫子看他，她總以為他能從哪掏出個饅頭或者餅，結果他倒是從先前他帶的那個破包袱尋出一張紙來。

    這張紙破破舊舊的，又不似好紙四四方方，反而像是在什東西上扯下的一塊。上麵有些不尋常的紋路，雲蜜替他展平整，突然腦海中一閃而過陸無涯撐著的那把傘，又想起陸無涯才來家的時候，鍾離原在抽屜尋了半，尋出一團，估計就是這團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