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江回頭再次看了一輪尋過三遍的亂石陣,忍了半天的眼淚簌簌落下來。當白川健宣布了父親和大哥的死訊,他尚且能憋著,化悲傷為行動去掃清敵人。
可是,為了平息這場戰爭,三弟孤身攀登陡坡去撒藥,下落不明。他的淚水就決堤了。
沿著山崖走到繡花鞋的鞋底磨穿,林覓光著腳踩在積雪和落葉上。
她啞著嗓子朝著山穀呼喚少年的名字,任憑聲音回蕩,夕陽也漸漸墜落到了山的後邊。
“啟瀾,你一定還活著,你答應過我要平安回來的!”
她靠著一棵岩石邊上的白楊樹,嗚嗚地哭了。即使被炮火焚燒過,樹幹上也落了密集的一排排彈孔,它依舊保持筆直,向上的姿態。
董小美循著哭聲找來。看到滿頭長發披散,一臉黑灰和塵土的林覓,心頭一酸。
山路況惡劣。摔跤絆倒磕碰時時都有。小美的新高跟鞋被尖銳的石塊劃得慘不忍睹。旗袍也在灌木叢和帶刺的樹枝上扯破了好幾處。
夜幕降臨,軍隊也撤幹淨了。山穀邊搭起一處臨時的帳篷。啟江和陳醒望著篝火,一齊沉默。
董小美看了看眼睛哭腫的林覓,遞了一個烤熟的野果到她手。
“林小姐,夜山中氣溫極低,你留在這烤火,我們再去找找小瀾。”
起風了。篝火邊多了幾個身影。林一堂在朱涓涓的攙扶下,拄著一根樹枝慢慢地走到她的麵前。
“覓覓,小書生交給我去找。待會我就和啟江他們一起進山。”
“嗒!嗒!”馬蹄聲清晰地從穀底傳了過來。
一匹駿馬馱著兩個人,箭一般地跨過大大小小的溝壑與溪流。前方一個低垂著腦袋,渾身是鮮血。後方的戴軍帽的男青年揚手策馬奔來。
“阿炎!”一堂聽到馬蹄,喜出望外。朱涓涓的眼湧動著晶瑩的淚水,哽咽道:
“是小瀾,他把小瀾帶回來了!”
眾人把啟瀾從馬背上轉移到篝火邊。
細心的董小美解下圍巾,蓋住傷員。她試了試呼吸和脈搏,有些弱。體溫也偏低。除了臉上手上和膝蓋有擦傷,肩膀上還有個彈孔在流血。
“我箱子有外用的藥和繃帶。先包紮好,抓緊時間去醫院取子彈。”
陳醒瘋狂地翻著口袋,把白芷給的一堆瓶子都挨個打開。止血的,補氣的,提神的都拿出幾粒。就著山泉水化開,扶著啟瀾的頭慢慢地灌。
林覓的眼淚流個不停,握住他的手,輕輕地搓著。原本冰冷的手指,漸漸地暖和起來。
“小姐,小書生真是命大,那高的崖上掉下來,都沒死。”李炎感慨著,遭了她一個白眼。
“啟瀾都成了個血人了,你怎有心情說笑!”
“不,我是認真的,他給一棵橫著長的鬆樹掛住了,離地麵大概三米多吧。我在馬背上用力一跳了好幾次,費了老大的勁才把人給扯下來。”
他語氣有些委屈,明明是救了啟瀾一命,回來還挨訓了。要是都像林一堂摔在溪水豈不是省事得多?
一行人打著火把和電筒往城趕。
待啟瀾被送到醫院,章文軒在曾經工作過的手術室把子彈取出,窗外隱隱露出晨曦的微光。
陳醒心急,也不管李炎答不答應,搶了他的馬徑直奔著白家醫館去。不但帶來了幾大盒子藥,還帶來了背著針具的白芷。
“小瀾哥哥摔下山崖可能被石塊打到了頭部,恐怕是需要沉睡比較長的時間了。”白丫頭細心號脈,探傷,施針,最後無奈地搖了搖頭。
“你說的這個‘比較長’是指多久?”林覓急切地問,“一個月?半年?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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