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當當、叮叮當當,酒瓶隨著口袋的搖晃有頻率地碰撞出清脆的聲響,玻璃間的摩擦還能模仿粉筆劃過黑板的刺耳尖銳。在走過相當一段距離的路程後,我開始跟從這樣的頻率,為了維持勻速前行的步伐被逆向而來的行人所白眼。忽然,我置身在一片雪白的光亮之中,這倍感舒適的愉悅心情令自己無意識地走了進去。這是一家玩具店,一家鋪麵不大卻應有盡有的玩具店,這仿佛是另一個世界,一個編造故事的舊世界。
店員見到客人,熱情地詢問需求。我禮貌地回絕了,表示先要看看再做決定。通道兩旁的貨架上陳列著包裝精美的玩具,拐個彎,如萬花筒版展示得更多。
“剛好有一批新貨送到,”店員跟在身後介紹,“賣得非常不錯,我可以帶你去看看。”
“嗯。”
“這邊走。”
這應該不大才是啊,卻轉了好幾個彎,像是在迷宮一樣。琳琅滿目的商品令人眼花繚亂,玩偶的臉上都掛著既開心又幸福的笑容,然後被封在立方體的盒子。
“就是這個,”店員突然轉過來對我,“和真人一模一樣,不是嗎?”
何止如此。和嬰兒一樣的大,和嬰兒一樣的重量,和嬰兒一樣的柔軟,和嬰兒一樣的酣睡。眯縫的眼瞼仿佛隨時都會睜開,粉紅的肌膚在薄弱處呈現著半透明的狀態,細微的毛細血管凝固其中若隱若現。
“栩栩如生,”店員得意地笑道,“以假亂真。”
撫摸,就像喚醒生命那樣,以身體的接觸博取彼此的信任。我怎會做出這樣的舉動,真是難以置信。
“我們有各種風格和款式任你選擇,就算這的都不喜歡,也沒關係。”店員開始操作平板電腦的界麵,“我們可以進行定製,膚色,眼睛,頭發,年齡,輸入的數據越準確做得就越逼真。如果嫌麻煩,也沒關係,有照片就行。我們可以按著實際大,一比一地做出來。”
“有人買嗎?”
“你不知道這個賣得有多好,早就斷貨了,這是今新進回來的一批。”
“什人會買這個?”我不解地問道。
“父母,孩子。”店員簡單地,“他們更喜歡定製。”
“定製。”
“對啊,按照自己孩子的模樣。”
“父母不都有孩子了嗎?”
“三歲前是使,三歲後是魔鬼。”
“做孩……”
“別擔心,材質絕對安全。冒昧地問一句,你有孩嗎?”
“沒有。”
“年輕人也喜歡我們的產品,做一個真人大的自己是不是很有趣?”
“做一個我自己?”
“對啊。”
“這有什意義?”
“意義?就是好玩啊。複製一個自己,然後一起拍照,哢嚓,再傳到網上分享,很好玩吧。”
一模一樣的自己,我在照片見過自己,在鏡子見過自己,卻還從未在現實生活見過自己。和之前見過的自已一樣,我的意思是,這就從電話聽到自己的聲音一樣有陌生——和自己印象中的自已一樣?好奇心驅使我弄明白這套惱人的理論,可我害怕一旦實施就會被笑作傻子,於是思考著在一個恰當的時間再次光臨。
和店員告別後,隻希望下次來的時候別記得我。這事很尷尬,買一個自己回去,嘿,你是要買一個自己回去嗎?我不會讓別人覺得我會為了這件尷尬的事兒討價還價,所以,當我下次再去的時候便要定製一個自己。
我是應邀來共進晚餐的,但就和拒絕那位推銷商品的店員一樣,剛開始我也是推脫的,些抱歉的話,然後再勉為其難地答應。可具體的情況不太一樣,我是真的要抱歉的話,誠心誠意地,感人肺腑地。
“對不起,”房門打開,“來晚了。”
“快進來,快進來!”一部經理腰上係著圍裙,“剛把菜做好,麵坐,快麵坐。”
寬敞的房間一塵不染,餐桌上擺滿了佳肴,色香味俱全。一部經理解開圍裙從櫥櫃拿出兩隻酒杯,我為他把椅子拉出來。為了不讓氣氛變得拘謹,我讓一部經理把電視打開。新聞頻道是最能緩解冷場的節目,即置身事外,又可參與評論。我把各自酒杯的滿上,然後起立發言。
“多謝請客。”
“別這,你能來就已經非常好了。”
這番話著實感人不是嗎,有那幾秒我甚至有些猶豫,但事已至此,不得不實施下去。我一飲而盡,透過杯底瞧見一部經理咽了好幾口才喝完,我心懷不軌地陰笑著,伸出舌頭舔舐嘴角。今晚的酒精能讓他變成超級英雄,然後去做自己該做的事。注視著眼前這張欠揍的臉,才明白當初韓承憲也一定是這樣看待我的。一部經理的廚藝令人稱讚,我手的筷子一刻也不肯停歇,接下來又為他倒滿了幾杯酒。
“怎突然想到請我過來吃飯了?”我吞咽著漫不經心地問道。
“沒什,”一部經理故作輕鬆地,“就覺得私底下也可以聯絡一下感情。”
“我們本來就是哥們兒,”我伏在桌麵上身子前傾,下巴附近裂出一張笑臉,“哈哈哈哈……”
“那還用。”一部經理笑著回答道。
“幹了這一杯。”
“幹了。”
新聞播報著世界各地發生的事情,政治,經濟,軍事,娛樂,環境,民生。一時後,我和一部經理把酒瓶排在沙發前的茶幾上,自己則席地而坐,東一句西一句地瞎扯。今晚他喝得很盡興,似乎都忘了把我叫來的目的。一部經理依靠在沙發邊,嘴角掛著醉醺醺地笑容,眼神渙散。這時候,電視的主播正在講解國家間的紛爭,各種軍事裝備和城市的殘垣斷壁融為一體,士兵站立在冒煙的廢墟上眺望遠方,可鏡頭並沒有給到那。切換到幾日前的畫麵,武裝部隊在坦克的掩護下快速前進,消失在前方拐角處,然後傳來爆炸聲。國外的局勢總是這樣,戰火連,不曉得接下來會燒到哪。
和電影不同的是,士兵們抱著武器在一片狼藉的街道上走動,麵無表情的臉頰汙跡斑斑,仿佛不知道自己為什會出現在這。休息幾分鍾後,換上另一批嘉賓和專家,再各抒己見地談論下一個話題,他們蓋棺定論預言未來的結果。倘若這些人真有電視上表現地那樣神奇,為什今的世界還是一團糟;如果他們的分析如此準確,為什世界事件的始作俑者卻熟視無睹。
“拯救地球,”一部經理含混不清地道,“人人有責。”
“什。”
“你看,”他指著電視,上麵正在直播工廠是如何汙染土壤與河流境的,“這比打仗還嚴重。”
“所以呢?”我。
“戰爭使地球變得千瘡百孔,”一部經理義憤填膺地道,“環境汙染更是令地球危在旦夕。”
“是嗎?”我決心好好地給他上一課,為接下來的洗腦做鋪墊,“那為什冷戰之後不再有世界大戰,各國的局部衝突卻源源不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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