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意外的，蕭遠隻是對三人當中並不起眼的易平報以微笑之外，別無他言。

    易平此刻心情稍微平複，但仍是餘驚縈繞。

    此刻見他投來的目光中不再存有先前那令人膽寒的淩厲刀光，也不是與人坦誠相對的從容，易平所感受到的：是警惕，與他們初次見麵時一般、甚至更有勝之。

    易平用腳趾頭也能想明白。在針對一場針對他的截殺之中先後兩次遇到自己一行人，況且從方才以來壓根就沒有欲避之而後快的意思，仿佛對這殺生戰伐壓根就不在意、不曾心存忌憚；而最主要的當時嶽氏先前對辛兀歸老人的那一番言語，若其他的都可以看做是他們膽寒而不敢妄動的話，嶽氏此番作為與態度可是將他們放在了正沸騰的熱鍋邊上，逃不了火氣。如果誰還將三人看作等閑路人，那就真是眼瞎了。

    這些易平在被喚作蕭遠的少年的那個眼神之後就想到了，可謂是有苦難言，心中一陣叫屈：“誤會啊！誤會……”，辛兀歸更是一直雙眼緊閉，對於易平的請示一直不聞不見。易平隻得對蕭遠報以些許尷尬的微笑。

    對於少年蕭遠，易平心中一直持有一種同情或者憐憫的心情，或許是由於兩人曾經時日相似，自見那個風雪中身負一個孩子的少年第一眼，讓他想起的是自己兒時與母親身背弟弟妹妹四處求醫的光景。不管冷簌黑夜、日曬雨凍，亦或大年三十飯半程。那時的他還很懵懂，還是一個因被父母親誇一句“你很懂事”而滿心歡喜、每個年初總盼望著來年新洋芋成熟和趕快再過一次年的年紀，對母親的勞碌不覺辛苦，大人的世界隻會在心底留下一絲煙痕，最怕的事便是鄰居阿姨在家父母不要自己。那個年紀，那些時候，還不懂得母親拉著自己的手背著弟弟在雨中狂奔時的心事，還不懂得爹娘為何要一次次的吵架……後來他懂了，一場高燒導致他生了一場大病，那之後他就很少再吃肉了，因為他一見到肉或者聞到肉的味道便會惡心，甚至想吐；飯量也變得更了。起初家能夠醫治的想法也在大夫的無濟於手而消亡，最後隻能認為是那場大病的後遺症。

    易平見到少年伊始，便想起了自己曾經將手指深入喉嚨時的情景，想起了自己因實在背不動豬草還坐在地上哭，想起了自己有時因偷懶後被母親責罵後她語氣中的那些無奈。因為是第一次離家，他一路上都在回憶，他怕以後會忘掉家的點點滴滴，見到少年之後，思緒便如泉湧，滾滾入心來。

    在自己做生意的那些日子，易平結識了很多人，了解了大人們的世界是如何運作，懂得了很多他們的道理。有很多與易所的書本上的道理不大一樣，有的更是截然相反。他對一些事有自己的判斷，譬如一個人有同情心是不會錯的，不管身份貴賤、能力高低。

    而從蕭遠與那虎身熊頭的嶽將軍的對話中他更進一步知許了少年的身世不幸，對他的遭遇更加同情，於他的堅韌愈加敬重，對他眼中的那股盯防更加不在意。

    即便如此，易平心還是在打鼓波動，”現在看來那倆女子明顯就是和蕭遠一道，若是待會兒他們真發難，不知道辛兀歸老人能不能頂得住。”不過這想法馬上就被否定了。

    隻見蕭遠沒管再次坐倒在地，打坐靜療的嶽氏，也沒有對易平一行有下一步的動作，而是雙目移向雙剪離手的紅衣女子與破碗破碎、手中樂器弦盡數斷去的三蠻。

    三蠻見少年目光不善，怒道：“你這少年好生令人心寒，我與二姐托了命的幫你，差點載在那畜生手上，你這是何意”，她竟學著方才蕭遠，將嶽氏喚作畜生。

    聽聞此言的嶽氏此時麵龐微微觸動，似是不悅，更像痛苦。

    “你們是什人？為何幫我？”

    三蠻眼中閃過一抹疑惑之色，她靈秀的雙眸向下稍稍彎曲，化作一雙鐮月模樣，似要將她眼中的那人緊緊圈住，生怕泄漏了什。

    “你當真不知？”三蠻問道。

    這一來一去，兩人的問題都沒能得到答案，坐在地上的嶽氏卻睜開了雙眼。

    他臉色較之先前更加慘白，額頷似是一刻之間便老了數十年，皮膚鬆弛難言。此刻的他便如一棵垂暮之年的雪鬆一般，搖搖欲墜。

    “你對我做了什？”

    連語氣都輕若遊絲，事實上，每一句話嶽氏便頭痛欲裂，心髒如有百斤大石相壓，頭上若千斤重錘相撞，疼痛難言。

    “那火牙是汶侯獨有，戰時更是大用，身為一軍將領的你怎不知其解法！而我又怎不知道這些？”

    嶽氏道：“我明明隻中了火牙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