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源起

類別:玄幻魔法 作者:越然笙簫 本章:第一章 源起

    沐顏池下歇金貴出遊憶仙兒

    泥羅障內起誓願結緣遺腹草

    隻有沐顏池水才能讓他暫時拋卻萬事穩穩舒眠,為不打擾他難得的休憩,一汪池水自水麵以下靜若璞玉,水麵與上方的稟賦樹逗趣生輝。

    葉尖點開漣漪,萬樹盛放仙花美輪美奐,素雅濃鬱各有千秋,從二十三飛來的神鳥們棲於枝上感受仙花的芬芳,遠邊的山巒層層疊疊雲淡霧輕,落英點綴,細流川河,飛們挽著竹籃自東南瑤池而來,搖曳著身姿落履采摘,相互追逐、嬉笑打鬧,妍聲豔語好不熱鬧,逗得它滿樹的葉兒都展開了‘全心’的輪廓,水麵突然靜止,將它硬邦邦的肢體倒影下來,它措手不及的將心兒們卷縮起來,氣呼呼的用葉尖不停戳打著水麵。

    “你又來!你又來!”

    “謔謔謔謔。”水麵鱗波顫動,調皮的擺動水紋,將它的映像變得生動柔韌,“嘿嘿”它又開心了。

    因它怪異的體態不被神樹和神鳥們接受,一萬年前在落霞灣還是樹苗的時候就被移植在此與一汪池水為伴,雖然它也早已習慣,不過隻要它心情好舒展身姿,必會是緩慢又突然笨拙式的發生,那樣的伸展就如被斧子突然劈了一道折還連著筋猛地發出向上的猙獰,沒人知道那是快樂的表現,黑色的樹幹、樹枝常年生長著心形的嫩綠葉子豎著裹卷起來從不開花,遠看就像一顆掛著滿滿青椒的辣椒樹,近看又十分突兀,木訥的萌態常常逗得沐顏池不自覺的噴出水霧,抖得它滿葉都是水珠一點一點往下滴。

    水麵平靜了,看著自己的樣子,它突然有個不切實際的想法,“你如果飛們去到棲木崖那兒把芨瀾草的花兒摘下來,植到我枝上我會不會變得更好看?”

    “嗯,好看死了,你的腦子萬年不轉跟你的肢體一樣不會打彎,這可是禁區,我們隻跟‘他’打交道,那兒也是禁區,隻有最特殊的神職才去那,而且那是一團一團吸食仙氣的邪花,花期滿時即會被焚毀。”

    “那為何讓它開花呢?”稟賦樹不解。

    “它的枝葉和草是給藥師用的,花開之後藥力最強。”

    “誒,活的如此尷尬,跟我一樣??????同是涯淪落根啊。”看著他悵然失落的樣子,沐顏很無奈,為它的智商。

    “明明不一樣好嗎,仙魔有別——”

    他翻了個身,沐顏和稟賦安靜下來。一串氣泡浮了上來結成一大個漂浮到樹下,一聲破了,一股仙力灌湧進樹根,它又大了一些。

    水麵上一張俊卓的臉現出細膩的輪廓,這是界中最標致的典範,那一頭豐腴的黑發貼服近股溝,為身體勾勒出健碩的曲線,雙肩掛著裸色絲衣隱透著舒滑白皙的肌膚,赤腳踏岸,頭發至肌膚上的水珠兒已盡收池底,仰麵展臂,枝上的鶴兒們將素服和淺藍的絲絛為他穿戴好,撩起前額到耳鬢之間的絲發梳絡在一起用素緞綁好留下兩縷長長的緞尾藏於發間。

    腳著蘇玉屐懶懶的踏下石階,候在一旁的玉陽子欠身道:“陛下可好些?”

    他“嗯”了一聲,上了龍攆,玉陽子隨皇伴駕,遊龍穿雲過日去往淩霄宮,前些時日在仙佛大會上與西方佛祖論經談道互為參詳耗去了他太多精力,其道家心得又多了一重真知,由輯略官和其弟子負責編撰入冊,名作《道演貞經》,刻於山石碑之上由贔屭發往各路神職仙家共享。

    在沐顏池中金身閉修已達半月有餘,現下正是落霞灣漫山仙華盛放之際,遊龍聽從玉陽子的吩咐繞路往依戀山那兒過,神女和飛們都已聚集在一塊兒賞花嬉戲,少世吩咐避隱,玉陽子道:“玄帝仁愛至此乃仙神之福,而接受仙人們的禮敬亦是理所應當,眾樂之下更能開懷心神,為何避隱呢?”

    “如此景致下他們個個笑逐顏開,見了我便畏畏縮縮的,都不自在,尊卑有別萬世不變,又何必顯這一現呢?”玉陽子頷首而隱。

    他往龍椅的一側靠了靠,左手支起麵頰麵無表情的望下去,就像無聊的看著一場與他毫不相幹的動靜,玉陽子微微笑了笑,他能停下來總算慢慢活的像個有閑情的人。

    這拈花一笑的仙兒們像極了她們的模樣,如果她們還在的話應該也這大了,銀鈴般的笑聲動澈在明淨的空,是那樣的生動、有趣,一個髫年女拈了朵合歡花,拿的高高的迎風而放,花兒乘風飛到他的手心似乎得了感應開得更盛了,他嘴角輕輕一彎突又收了回去,花兒在他指尖拈了一回複又落下,不是一朵卻是一捧,五彩斑斕,旋撒而傾,下麵的女兒家們“噢——”的歡叫起來,兜著衣裙來回接著未注視彼此相互碰撞,這叫做“皆如意”,定是哪位上仙路過的傑作。

    上仙遇到難過的事不應該總是落寞,何況是他,他的快樂在一千年前隨著奉劍的落下消失不見,伴隨著悲傷擰起責任的盾牌將自己充斥在日理萬機的生命,抵消分離帶來的錐心之痛,這是沒有心情麵對快樂最強大的理由。而這雲卷雲舒縱然一逝又是一日,那日陰雲密布、雷電劈閃、撩斷青絲的當下已赫然逝去,氤氳散開時懲治已過,她們消失了,帶走了界的恥辱不留一絲痕跡。那以後他的心情被鎖了起來,不讓人看出任何起伏,其實是他自己也找不到心情起伏的節奏了,好像變得沒有了。

    一把銀發的玉陽子總是不斷嚐試各種辦法將他的表情變得柔和,這是除了身為君,自身必須有最為協調的一麵,不然久而久之心神會陰陽失和。他當然明白這樣的道理,隻是悲傷過了頭,一向的肅穆已經變成了習慣,就算突然彎動一下嘴角都會覺得不適,像是對往事的背叛,沉靜而智酷的表情牽動著洞悉一切的智慧,讓各路仙神更是對他敬慕有加,宮苑上上下下、各宿星宿都寄望著他為仙道帶來的成就,立於各道之上,他確實做到了,成為三清的驕傲,就連舉手投足不經意的姿勢都能掀起別家的效法,隻是當大家都在放聲歡笑時最隱晦的那一絲溫暖永遠不會浮於麵上。雖然他總玉陽子“多事”,但也怡然受之,他的安排總是那不著痕跡又讓人放心。

    龍攆已過,落霞灣水路上還有一老一少正乘著葉舟順河西下,趕往棲木崖。岸上姑娘們在花下相互嬉鬧讓徒弟羨慕的忘記執篙,怔怔的看了一路,師父“嗯”的提醒了一聲,他才支起竹篙歸正方向。

    “嗨——”岸上幾個仙子將采好的花合成幾隻綁成一捆一捆的放進籃子,拿上一束朝他拋去,“順風順水——”她們也不問他去哪兒,隻是跟任何一位過往者分享快樂,此時被感染到的還有他師父,“。”他翹起灰白的山羊胡子向她們招手,從徒弟手中抽了一朵菊放在鼻下深深的吸了一口,胸腔填得滿滿漲漲,沾得一鼻子黃色花蕊,“啊——醉了。”

    “師父啊,我們快到了吧。”

    “沒有沒有——”他不耐煩的擺擺手,將身體攤直往後仰臥在舟上,聞著葉子的清香喃喃道:“快快劃,過玄武方向的盡頭就是,沒別的岔道??????”對這個徒弟就像對待早已出師的師兄們那樣隨意,在徒弟眼這位除了平時愛喝酒其他沒什愛好,他的宮闕有的地方已破爛也不叫人修補,一塊叫“攏宮”的牌匾還高高的杵在那,閣內一本正正經經的道經書也沒有,法力從沒見他使過,更別提教授道法心得了,從未見出師的弟子們來看望他,他也樂得繼續優哉遊哉,帶著徒弟到處逍遙,隻是作為徒弟必須要承受路上的腳力之乏,四肢酸痛無以言表。

    “誒,別人都你是末仙隻能駐守九重,可你多少也要為自己掙點氣嘛,老是這副無所謂的樣子,去那兒還要費力氣做這無異於凡人的事,為何不行雲駕霧呢,有時候我真懷疑你當真是上古仙神?”他突然打住倒吸了一口氣,師父揉揉鼻子繼續睡去,擦掉了鼻上的香蕊。

    “外出不飲酒,還能睡得那香。”他嘟囔著。

    “嗯,有人會不喜歡。”能接話,隻要做起事來他從不飲酒,這點特別有原則,像是以前受到了什教訓,一定不是出於他的本意。

    星河璀璨,夜幕降臨了,徒弟將葉舟停靠在棲海邊。

    “師父啊師父,我們到了,啊——真好看,那是棲木崖嗎,像是一個舌形孤島,上麵棲滿花草。”星空映襯下,上麵花團錦簇美麗非凡,是否就是他們的芨瀾花呢?

    師父起身向島上方向稽首“常海——討饒了——”,正正經經的樣子簡直和之前判若兩人,這隔海之音空澈嘯鳴,茵茵回蕩醉人心脾。

    “百年不見,閣下可好?”那邊的人回聲,聽起來很年輕。

    “,千年如一日爾。”

    “芨瀾又開了。”

    “她的戾氣還是這重?”

    那邊許久才答話,“給你留了酒——”一隻葫蘆飄飄搖搖到他腳邊,他揭葫而飲,“痛快!”

    “你來了好幾次,算起來有三千多年了吧,今次可有??????上諭?”該來的是遲早的事,他想要知道又不想這快。

    師父從袖中散出一行字來:常海長年端守棲木崖,製衡邪魔功載千秋萬世,朕心甚慰,現調任其東海總兵之職,即日赴任,不得暫留。

    “我不去,我不去!他自己骨肉分離不得倫,就覬覦別人的幸福!少世、少世,你為何這樣苦苦相逼,以為將我升任就能蓋過你的無能,你曾經答應過我什,你假以時日必救我們脫離苦海,做一對名副其實的神仙眷侶,你為何食言!——”他瘋了一般怒斥著,水麵上漾起珠鏈般的水線,起起落落,他與他之間已由一張水霧遮繞,看不清彼此。

    徒弟聽得雲霧,上神之間的情愛之事居然能不用隱晦,如此直白道出,師父跟他必定交情匪淺,他這晚輩到不知該如何處之了,低著頭站在一邊不敢吱聲,心中默念非禮勿視、非禮勿聽,不聽不近,不想不明,隻待師父明示。

    “隻可惜我沒能在她慘絕之時和她一起歸於地下,留我一人獨守芨瀾能複生的希望,秉承著對他的信任!”

    “想當初我們四人分別在三清門下修仙參道,少世拜於玉清上聖門下,我拜於上清上真門下,你和芨瀾拜於太清混元無始金仙門下,本來大家自興趣相投往來無間,後來你跟芨瀾無意仙途,打算出師後便結緣眷侶遨遊於世,我則愛酒如命雖有無尚法力根基卻經常因酒誤事,累罰累犯,誒,少世智慧聰穎而且生的俊朗不凡成為我們之中最有仙途之人,誰曾想一萬年前那伏魔一戰,鳩魔慘敗,而我們也隻是慘勝,當時你身負重傷不知後來的狀況,芨瀾被鳩魔逃走時抓去泄恨,在地宮之中百般折磨受盡屈辱,我和少世找到她時已滿身毒瘡麵容難辨,鳩魔給她攝入了至毒之花木婉容,不但容貌被慢慢啃噬更積怨成恨,體內鬱結成氣造就更為狠毒的迷障之法,不但將鳩魔置於死地,我們也因為吸入她散發的毒氣而視覺不明、手腳癱軟,她恨自己成為一個不神不魔的怪物無顏見你、無顏見仙師選擇自裁,我們來不及阻止,當我們睜開眼睛時隻拾到一朵五彩斑斕的團花。”

    “是啊,她的枝枝葉葉都是那樣的美,雖然每一片花瓣都帶著毒液,每一根花蕊都散發著毒霜,卻如我之蜜糖彼之砒霜。”他的聲線散透著幸福。

    “你醒之後,界已重整,三清繼續執掌著道宗,少世已成為掌管四生六道萬方的玄主,四方宿主各自分明,三十三神職已定,我本無意成為一宮之主,卻也逃不過定律,而你選擇到這棲海之崖與她相伴。”

    “時隔三千多年,他早已忘記當初的誓言了吧,這棲土能夠將腐物複蘇,還原仙身,而這是盤古開時的一塊舌土任何人不得覬覦,我便拿神尊之位作交換,帶她來這兒,現在怎樣?!他沒有履行承諾還想讓我們隔離東西?!”

    “她的毒看來無藥可救了,本來舌土乃盤古舌之所化,能盡毒辟邪,吐故納新,現下舌土已毀,障毒之氣已基於崖下成團成群,借雨勢落下誅連下界蒼生,上命——”

    “你們要毀了她?!”

    “呃。”他還是多嘴了。

    “、,她若生這就是她的滋土,她若死這就是她的孤墳,我也早早將我的全部心血容於其中,她到哪我便到哪,甘願作她的花肥。”

    “不要!常海——”

    師父越海而往,徒弟躑躅不知是跟還是不跟,後麵從深叢串出一個人來,背著背簍氣踹噓噓的,“怎樣了、怎樣了,最後一次采摘了,應該能趕得上吧?”自語道。

    看起來他是藥師的人,頭戴綸巾身披掛袋,個頭比他高大許多,見他像個木頭一樣杵在那,“道兄何來啊?”那人問,聲音沙啞,像是長期搗澄仙藥被濺出的雜質感染了。

    “我是攏宮的人,跟師傅前來的,他去島上了。”徒弟如實作答。

    “哦哦,借船一用。”那人匆匆忙忙解下船繩就要跳船而往。

    “你,你等等我。”徒弟也跳了上去。

    “我們,為何不像我師父那樣飛去?”徒弟一直有個疑問,聖人是不會來這的,而來這兒的人也非仙即神,為何不騰雲而往,至少禦劍也行啊,用走的、劃的這笨的辦法多愚蠢啊。

    “他老人家是飛過去的,那一定是出事了。”他劃得更快了,一波波浪紋迅速飛過。

    “嗯嗯??????”他好想繼續問,見他一臉焦作又把話咽了回去。

    “呼——”那人長籲了一口氣,放下竹篙,前方起了大霧飄來一股鹹腥味兒,聞著叫人惡心,還夾雜著腐爛的味道,那是芨瀾花放出的魔毒,連眼睛都自然合了起來。他屏息靜氣經驗性的從掛兜拿出兩塊絲帕,演示著把下半邊臉蒙上,隻露出眼睛眨呀眨的,另一隻給徒弟。

    “聞不見了還有股花香,這透的絲帕居然能遮住這樣濃的味兒。”徒弟奇怪道。

    “這是浸過花藥的,自帶仙香能抵禦住外麵的雜味兒,你的是茱萸,我的是薔薇。”徒弟感激的點點頭,如此粗陋的一個大塊兒做事卻十分周到細致。

    “我叫糜竺,你叫什?”那人放下背簍跟他盤膝而對,任水推舟,似乎知道這段距離過不多遠就要到島上了。

    “我叫逢時。”他友好的笑笑。

    “噗——你跟著他定是覺得‘生不逢時’吧。”真道出了他的心聲,糜竺沒忍住,聽這名字不自覺跟他師父的德行聯係起來,又覺初次見麵這樣調侃不妥,正襟危坐道:“我師父也是他徒弟之一,是十八歸元子,照道理我該稱你聲師叔。”他稽首,逢時回敬。

    這樣聽來他隻覺得滑稽,十幾年來從來沒聽人提起這個醉鬼的資曆,除了剛才他和對岸的人對話道出了些淵源,現在這個略有本事的仙兒居然也出自他徒兒門下,這“攏宮”的門檻真不容覷啊,原來師父藏得這深。可是他還是停留在原地,當初成仙那會兒的本事沒有一丁點兒的提高,一到晚帶他四處找酒喝,隻是各宮門都對他很客氣,原以為是因為他輩分大他們都尊著他點兒,卻還有更深的一層意思,那他的所為又是為何呢,又是怎樣帶出這樣厲害的徒子徒孫的,想不通,難道他們無師自通?

    “師叔,自今兒這遭,您馬上就該出師了呢!”糜竺興奮道。

    “為何?”他不懂。

    糜竺撅了噘嘴又搖搖頭,“因為他會把最難、最爛、最惡心的事情給您做,做成了您就能出師了,做不成的話??????就連性命也堪輿啊。”他認真道,這表情一點不像開玩笑。


>>章節報錯<<

如果您喜歡,請把《長安誓》,方便以後閱讀長安誓第一章 源起後的更新連載!
如果你對長安誓第一章 源起並對長安誓章節有什建議或者評論,請後台發信息給管理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