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我突然睜開眼。

    窗下站著一個人，修長的身影，月色一浸，更加冰冷。

    他緩緩轉過頭來說：“你若是敢再死，我即將你挫骨揚灰，魂飛魄散也不解心頭之恨。”

    我隻看著令儀冷若冰霜的臉，一無所知。

    倏然間起了些響聲，桌上玉盞燈芯的玉蟲，渾身通透晶瑩，慢慢應聲抖著薄薄的羽翅亮了起來。

    小白忽地從門外竄進來，十分激動又小心翼翼地爬上被子來輕輕蹭著我手，生怕我痛一樣。

    我抬起木然的手，尖爪已經褪去，隻是雙手傷痕累累。

    我摸了摸它的頭，一千年不見，這一雙小翅膀倒是長成了金翅，這天劫也就也快落下。

    我看著桌上的玉盞，這物件隻有千墟書院中才有，可抬眼一掃，周圍熟悉的擺設，遠處青絲白描的屏風，確是在我殿中。

    青翊端著碟子轉過屏風從外間進來，一進門見我醒來，驚得手上碗碟落了一地，跟在後麵的侍從趕忙上前跪地收拾。

    紅腫著眼撲到我麵前來，伏在床邊哭了許久，我不知如何安慰，隻輕拍著她的背。

    她抬眼滿臉淚痕地緊握著我的手說：“殿下，您終於醒了！也不枉那仙子拚命渡了一身仙氣，千年修為煉了丹藥相救。”

    說著說著她側過去眼光，並不敢看我：“隻是，隻是。”

    令儀接過話恨恨冷言冷語道：“隻是，再無仙骨，永墮輪回。”

    一字一句像是咬著後牙槽極度憤恨說出的，我一時間心咚一聲，涼到了底。

    嗓子幹澀地疼，從心一直牽扯到眼睛，眼瞬間就紅絲滿布。

    我眼睛已經幹涸了，心痛不可覆加，確是半滴眼淚也沒有。

    窗外天空雷霆震怒，電閃雷鳴，轟隆隆雷聲不斷。

    令儀冷冷地走過來，摩挲著桌上的玉盞，眉間慍怒地扔給我一個香囊說：“這是我阿姊給你那沒良心大哥的。”

    我撿起香囊，捏在手，上麵細細地繡了潔白的玉蘭，一朵覆蓋一朵，有的打著朵兒，有的含苞待放，原先我並不懂得她和我大哥得糾葛，如今，才感覺是無盡的悲涼和絕望，偏又不肯放手，在無涯的孤獨中開出了朵愛慕，孤芳自賞。

    我木澀地開口：“你和她。”

    他兩眼像是要將我剜肉一般看著，上下掃了眼我的傷說道：“你活著！盡管好生活著！”說完取過燈盞抱在懷，拂袖而去。

    我並不知發生何事，隻是怔怔地望著他遠去的背影。

    小白十分乖巧地伏在我腿邊，昂著頭吐著信子望著我。

    青翊接過侍從遞來的藥碗，吩咐道：“去給殿下取些楓糖來。”

    我搖了搖頭，從她手接過碗，看著窗外枯萎的樹木，盡數焦黑，問道：“這是怎一回事？我記得我尚且在人間。”

    青翊抬頭看了眼侍從，他趕忙躬身退下。

    聽著屏風後吱呀一聲，宮殿門重重地關上，她順著我的目光看向窗外，方才開口道：“千墟書院的鈺婷仙子尋著您的氣息，將墮入魔障的您綁了回來，隻是您毒入骨血，無藥可醫治，魔氣夾著上古凶狠戾氣四散，這定坤城中一切草木盡數枯萎，又引來了天眼當空，情勢危急之下，她渡了一身仙氣，千年修為煉了丹藥救您，後來她那友人也追著來了，費了許多功夫才保下鈺婷仙子魂魄，如今，隻怕已是將她魂魄入了陰司，隻有如此，才得一線生機。”說著不時低頭擦著眼淚。

    我木頭似的念著：“友人。”

    青翊點了點頭道：“好像是他去書院找殿下您遇見的鈺婷仙子，又一道陪著她去下山尋您，兩人相伴多年，鈺婷仙子找到殿下帶回來，渡了仙氣，煉了丹藥之後，他才匆忙趕來，像是有事耽擱了。一來就不吃不喝守著，也不說話。”

    我聽入耳中直感覺心口酸楚痛得慌，閉了眼深深呼了口氣，伸手凝結片刻，掌心便出現了一隻靈蟲，我輕聲貼著說予它：“務必將鈺婷仙子魂魄留住在酆都城，待我回來。”窗外飛來一隻陰氣厚重的渡鴉，停在我麵前。

    小白齜牙就要去咬，我伸手攔它，正正一口咬在我胳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