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以代樓暮雲的目力,在諸南盞出聲提醒前,都沒有發現東邊的情況。
倒不怪他們,因為那二人確然離這錦官城尚有好一段距離,除去那觀氣之眼,在這個距離上確實發現不了。
而趙無安之所以能夠確信來者是誰,則是因為一個更加簡單的原因。
會在此時出現在錦官城東邊,還引起了諸南盞注意的,除了那兩人,也再無其他可能了。
劍影疾走,刀光閃滅。
自唐家堡至錦官城,莫稻與塗彌用了四個時辰,六千七百餘招。
漫長山道上幾乎無人目睹他們的驚世之戰,而他們彼此,也早已將全部的精力盡數投入了眼前的刀劍中,再無心顧及其他。
短短幾十的山道,當世兩名一品高手幾乎是一路打了過來,硬是打到了這錦官城前。
眼看著那座城池近在咫尺,塗彌心下愈發急切起來,手中劍花攪動得更快,想要甩掉這個自唐家堡臨仙道上開始就一直糾纏不休的對手。
“不會讓你得逞的”莫稻斬釘截鐵道。
刀與劍再次交斬,火花四濺。
塗彌飛身閃動,一次交斬的瞬間又飛掠出十餘丈,莫稻猛然發力踏地,再度追上。
分明早先時候,在能夠一勞永逸終結戰局的時刻,雙方都選擇了停手,此時卻仍激鬥不止。
然而他們也別無選擇。
縱然所代表的立場並非解暉或東方連漠,莫稻與塗彌也早已失去了自身所能持有的立場。
這並非什可以被輕易糾正的錯誤。二人都已走上了無法更改的歧途,那就隻能硬著頭皮走下去。
解暉與東方連漠既然已經站到了非此即彼的對立麵,無法舍棄這種存在形式的莫稻與塗抹,也就隻有完成自己的使命這一條選擇。
他們終將在城門前停下。那是莫稻一定要守住的最後底線,也是塗彌絕對要越過的最後關卡。
倘若此時,沒有半路殺出來個趙無安的話。
持刀少年與使劍少女爭鬥道路的盡頭,周身環繞飛劍的慵懶居士背匣而行。
天際紫雷滾滾,暗雲層湧著向這片城郊逼壓下來。
趙無安長長歎了口氣,揚聲道“別打啦”
聲音經內力加持,破風穿行。
熟悉的嗓音灌入耳中,莫稻和塗彌在那時皆是一愣,交鋒的刀與劍,也久違地停滯了短短一瞬。
許久未聞了。
二人與趙無安的最後一次見麵,皆是在福州城外的那片無名海岸。
自那以後,莫稻走南闖北,塗彌則繼續重複著殺戮。
昔日孱弱無力的年輕管家,如今已執刀在手。
而曾經衣袂飄揚的負劍小道姑,此時已立殺誓。
百感交集的二人,竟忽然間忘了怎樣揮刀,怎樣執劍。
趙無安趁機續道“想殺東方連漠的那個,他已經敗於解暉,殺了也沒意義。不想讓她殺東方連漠的那個,你的授業恩師已經敗了,放下刀劍吧。”
風過曠野,草木皆伏。隨著一聲驚雷,天地間再度落下了淅淅瀝瀝的雨滴。
細雨打濕了少年們的刀劍。
趙無安悠悠前行,神情一如當年初見,隻不過周身飛劍環繞。
如潮劍氣以圓盤之勢擋開了落在趙無安頭頂的雨水。他單肩背著空空如也的暗紅劍匣,緩緩走向雨中的二人。
他忽然笑道“說起來,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你們誰能料想到如今的情景”
塗彌和莫稻兩相對望,默不作聲。
“我記得那時候,揚州也剛下過一場春雨,是莫稻來接我和塗彌,去柳葉山莊的吧。”
趙無安的聲音淺淡,帶著對二人來說都久違了的慵懶氣息。
“一開始我想不明白,為什解暉寧肯放過我這個洛神後人,也要抓走塗彌。又為什,僅僅一年多未見的莫稻,出現在雄刀百會上,已成了能擊敗刀道魁首的一品高手。
“其實真相真的特別簡單,我一開始百思不解的那些可能性,其實都正是唯一的正確答案。”
趙無安忽然想起來什似的,苦笑著拍了拍額頭“一不留神又多話了,其實我猜到的事情,你們倆肯定也早就知道了吧”
塗彌沒有作聲,莫稻又瞥了一眼她,支支吾吾應道“算是吧。”
“說來也是緣分。解暉與東方連漠為自己尋到的名劍與名刀,其實早在柳葉山莊中便打過了照麵。”
趙無安瞥了眼二人身上不整的衣衫,笑道“然而,就算你們都有殺死對方的機會,還是一個人都沒有下得去手吧”
塗彌沒說話,微微紅了臉。莫稻也怔愣得不知如何是好。
“東方連漠和解暉識人之術何其超凡,又怎會料想不到你們二人的性子,本便不適合這般殊死廝殺。然而天下寥寥蒼生,能有如此超凡天賦的也不過塗彌與莫稻而已,他們本也沒有選擇。這幾年來逼你們殺人以煉心境,正是他們預想到今日之事,不得已之選擇。”
趙無安挑了挑眉,無奈道“我都說到這份上了,你們還不肯放下兵刃,好好說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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