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耀愁眉苦臉地在修改著一幅畫像。因為他之前把一幅妮婭很喜歡的油畫賣給了一個旅行商人，於是他就被逼著簽下了諸多不平等條約——其中一條就是要為她再畫一幅半身像。

    可誰能想到，一直沉默裝死的幾乎都快讓榮耀忘記存在的係統，居然在那時候突然給這東西弄了個任務。想到這兒，榮耀歎了了口氣，停下筆來，然後從懷拿出用那幅油畫換到的項鏈——那是一條銀白色的項鏈，上麵用線條簡單勾勒著一頭戴著寶冠的銀白雄鹿，飛身躍起。這讓本來就是《冰與火之歌》愛好者的榮耀有種莫名的既視感。但不同的是，在雄鹿的嘴還叼著一根同樣材質的細鏈，鏈子的另一頭則掛著一顆黑色的晶石。

    他原本以為這是一條白銀材質的鏈子，直到入手後才發覺分量不對，也曾用利器嚐試劃割，但卻未在上麵留下一丁刮痕。而那顆看起來像普通黑水晶的黑色晶石，似乎也並不簡單。有一次他就曾試圖直視觀察，發現麵儼然似乎有火焰在熊熊燃燒，但再次望去時，那塊晶石又成了平平常常的模樣。但想到這是個有魔法、諸神、巨龍存在的世界，有什超出他認知範圍的神奇事物也不足為奇。

    但如今，他的心卻有了另外的想法——也許這是哪個有著同他相似經曆的人留下的。比如，那個被係統惡趣味地命名為“惡魔屬、提力昂種”的伊爾人學士，他就曾提及過一個人……

    王者的導師、法師之手、第一學士、全知者、直視神明之人……

    他想起那位疑似穿越者前輩中二度爆表的這些稱呼，不禁有膜拜的衝動。如果當時那位前輩就在自己麵前的話，恐怕他會直接跪下，問人家的大腿上是否還缺一些插件……

    但那人……似乎已經死了呢。榮耀想起那個伊斯特同自己的，似乎他把自己當成了所謂的夏爾人？榮耀依稀在那些堆在山洞的典籍中見過，上麵記載著，這些夏爾人似乎曾經是這個大陸上的霸主，幾乎統治著所有的已知世界。

    但自己總沒法告訴他，其實本人隻是二十一世紀地球上一個普通人，經曆普通，工作普通，運氣普通，除了這次莫名其妙的穿越，壓根和所謂的夏爾人扯不上一毛錢關係吧……

    想到這，榮耀的思緒就繼續發散到了其他地方。他突然想起了那個被自己建議改名叫費洛蘇菲的卓爾少年，還有他原本的名字——號鳥。那時榮耀還是剛剛穿越不久，麵對這個陌生的世界，滿滿地都是好奇——或者可以作死吧。當聽到還有這種同地球上的寒號鳥很類似的動物後，他充滿了好奇，如果這種動物是哺乳類的話，那隻有一年生命的它們究竟是如何繁衍的？因為他特意問過部族的老人和獵人，確認從來沒有人看到過這種號鳥的幼畜。

    為了搞明白其中的奧秘，他特意在大冬跑到山林間，沿著號鳥淒慘的叫聲，找到了它的簡陋巢穴——那是這種動物用各種樹枝、草葉和絮狀物搭起的。然而發現的一切幾乎讓他作嘔。

    那支明顯是成年號鳥的動物已經瀕臨死亡，隻能有氣無力地發出淒婉的聲音，而它的身下，三隻和它長的幾乎一模一樣的動物正在埋在它的腹部，它們正在進食，不時地發出滿足的咕嚕聲。

    榮耀隻依稀記得自己摔死了那三隻幼畜，但卻連自己是怎回來的都不記得了。後來問妮婭也隻是聽當時自己鐵青著臉，一回來就去找號鳥，幾乎是逼著他改掉了這個名字。

    ——因為這個名字是有原罪的……

    但想到費洛蘇菲這個名字，榮耀卻不禁笑出聲來。名字的原主人也是一個身材瘦弱的主，當時自己會給他取這個名字，或許就是因為兩人給自己的感覺有點相似吧。榮耀這樣想到。

    那是榮耀研究生時期的同寢室哥們，本科學習的是本校的法語專業，鬼知為什在讀研究生是選了一個跨專業的曆史係。不過他最後選擇了跟一個專門研究法國哲學史的老板，也總算沒有荒廢自己的本科所學。而這個名字就是他給自己取的法文名，據就是哲學的意思。

    其實起跨專業選課這事，這位仁兄還並不算是最誇張的。還有一位甚至腦洞大開，直接從理工科的工業設計專業跳到了文科的曆史係，平時的成績也隻能算是過得去。但就在很多人準備看他畢業論文的笑話時，這位同學又腦洞大開，居然把論文方向定在了中國古代紡織設備的演化……一大摞標準的工業曬圖直接讓評審老師打開眼界，於是順利過關。把一大堆人的臉打得啪啪直響。至於引得第二年無數學弟學妹跟風這事在這就不提了……

    這回想起來，榮耀突然發現，本科和碩士都是曆史學的自己居然是其中最正常的一個……

    當時，為了完成那套規模龐大的視圖，這位仁兄各種拉人幫忙，和他關係不錯的榮耀自然跑不掉，以至於他現在能夠隨手畫出一整套黃道婆當年所用的織布機零件結構分解圖和組裝效果圖……

    想到這，榮耀趕忙從一旁的亂紙堆找到那兩張圖紙。這是他答應妮婭的第二個要求：幫助部族培養出可以製造和修理木製紡織機的工匠。可實話，他對於這樣的任務完全不看好，因為在他看來，整個部族，唯一有可能學會這個的大概也隻有他們看不起的費洛蘇菲了。

    “沒有文化真可怕。”他嘟囔著。“但是看不起文化更可怕。”

    這個世界並非沒有文化，但文化似乎僅僅掌握在極少數人的手中，他們或被稱為“神官”，或是“學士”，又或是“貴族”……對於這點，榮耀並非不理解，因為地球古代也是這走過來的。人類社會的發展曆史實質上就是一部文化下沉的曆史，從禮崩樂壞時的諸子百家，到漢朝初期為了對抗傳統貴族而弄出來的察孝廉，進而發展到隋唐後的科舉製，隨著科舉製的一步步完善，然後是新文化運動，一直到榮耀所經曆過的本科擴招、研究生擴招，甚至未來還可能發生的博士生擴招，這無疑就應和了那句古詩——“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但作為一個生活在二十一世紀的中國人，他唯一不能理解的就是這的人們對於知識的無知和漠視。哪怕是榮耀所竭力試圖表現出來的知識的力量，他們也更多的是把它成神跡或是所謂學士的神奇——這從發現那一山洞無人問津的典籍時，榮耀便已有了這樣隱約的察覺。

    但最開始他還是把這當成生產力無法達到相關層次的原因，於是建議定居開墾，徹底讓這些卓爾人擺脫遊牧生活，成為定居的農耕文明，因為隻有足夠的生產生活物資，才能夠促成文明的進化，才能讓這些卓爾人真正強大起來——而遊牧經濟是不可能提供這些的。但是他所麵對的是什？是敵視……是懷疑……是無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