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莫名的一句,程妖完全不能懂,可我卻記得清楚,柳夏他,是練過五更死的。
或是巧合,或是命中注定。同一條黃泉路,柳雲怎走的,他的兒子,便也是怎走的。
而這修了五更死的人,如當初所言,會在斷氣後的某一時段短暫醒來。現下,我能篤定的是,柳夏在被接回家之前,一定還沒廢掉這一次留下線索的時機。
因為喬碧落。
這個被他放在心尖上的人,是他最深的執念,亦如當初被柳雲牢牢牽掛於心的他一般。
可這有了喬碧落在身邊後,我無法確定了,誰知道五更死什時候就奏效了呢,隻得盡快地趕過去。
其一,是怕那番突然,會驚嚇到本就脆弱著的喬碧落,以致沒能聽清那最後的話。
其二,則是不想錯過從閻王那兒搶回來的分別一麵,哪怕——到時候的柳夏即便醒來,也不過無情無欲,猶如機械的木偶。
來不及多解釋。
我叫著程妖便往少將軍府而去,後者幾番的欲言又止,終是咬著牙,將滿腹的話給咽回了肚。
……
此時的少將軍府,一具由上好楠木製成的棺材大敞著,安置在大廳的正中,柳夏發腫的屍身躺在頭,已然七竅流血。
半夜寂然,府中的下人早就被叫退,死氣沉沉中,腹部微微隆起的喬碧落,跌坐在棺材旁,麵上悲,淚流,而不止。
當我與程妖到那兒的時候,見到的,便是這一副情景。
從房簷上輕盈落下,快步走到空蕩的廳內,喬碧落自然瞧見了我們,可是,她的人雖還在,一顆心卻是隨著柳夏的逝去,碎得連渣都不剩了。
失魂落魄。
偌大的地,沒有了那個人,旁的一切,又同她何幹。
程妖忍著心頭的沉重,邁過去,隻想將人從冰涼的地麵上扶起來。柳夏的死,該是顧念著喬碧落的身子而隱瞞下的,但猶豫過後,他還是選擇實情相告。
喬碧落是柳夏的妻子。
她愛他,絕不比他愛她要少。
哪怕這知情不過早晚,能拖就拖似乎才是對人好,可程妖覺得,越是在這種時候,越不應該將喬碧落蒙在鼓。
隻是他沒料到,當某人知曉了柳夏的死訊後,竟是不哭不鬧,堅硬得像塊石頭,這,實在太過的不正常。
如今摯友已逝,他能做的,除了報仇,便是替人護好家中的妻子及那未出世的孩兒。本還因著喬碧落的異樣擔憂萬分,此刻瞧著人流了淚,情緒有所宣泄,懸起的心才稍稍地放下去了一點。
在程妖出聲勸慰著喬碧落的時候,我挪著好似千斤重的步子,輕晃著走到了棺木旁。
不過才落下兩三眼。
我便止不住地收回了視線,眸子且緊緊地閉上了。
七竅流血。
意味著,五更死的後效已經過了,我是真的,真的,再也聽不見他了,這似生非生的最後一麵,終是,沒能趕上。
平複著氣息,背過身去,我吞了口唾液,潤著喉朝喬碧落問:“柳夏他,可是對你過些什了?”
人都死了,怎還能對喬碧落些什。
並沒聽過什三更五更死的程妖,直接懵了,那疑惑的目光掃過我,複又落回了身邊女子的身上。
默然哭泣著的喬碧落,仍坐在地上,沒讓搭過手來的程妖拉動。那失神的瞳孔,聞言後,是狠狠地一縮。
……
片刻前。
喬碧落木然地站在棺木前,一滴眼淚都還不曾掉下來過。她也不知道自己知情後,怎會是這樣的狀況,明明痛苦得不能呼吸,卻為何要強撐著,為何,不崩潰地嚎啕一場。
後來才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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