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列車上的這晚,我居然睡得不錯。並非是沒有做惡夢,而是做了一個普通的噩夢。遊刃有餘到我半夜驚醒,緩一緩還能再閉眼睡去。
由此可見,人的下限真的是能一刷再刷的。
列車旅程進入第二,窗外的風景由平原逐漸過渡到了連綿的山區,和我同一個隔間的乘客陸陸續續地換了一撥。車廂人來了又去,過客匆匆,倒是那奇怪的四人組一直沒有下車,也沒有新成員加入。
我雖然對這群人充滿好奇,但並沒有上去深交的打算。
都自顧不暇了,管不了別人的閑事。
當我坐車坐到腰肌酸疼,渾身難受時,漢中站終於到了。我背上登山包,幾乎是逃下列車的。站在堅實平穩的站台上,體會廣闊空間和腳踏實地的美好。
此時色已暗,灰藍的雲遮蔽了星光。看看時間是晚上八點,必須盡快找好落腳的地方。
車站附近一般駐紮著許多平價旅館,環境和安全先不,應急是綽綽有餘了。而且店家會遣人守在車站出口處拉客,也不怕找不到地方。
剛要走出站台時,我眼角瞄到一個眼熟的身影。
是那個兜帽青年。他們也在這站下。這倒是緣分了。
我想了想自己的處境,又看了看這四人之間的壓抑氣氛。
可惜似乎不是良緣呢。
不再多做停留,我步向了出站口。
我花了一番功夫,找入住的房間。出站口果然守著好幾撥人,有接人的,有拉客的,我聽到一個中年男子吆喝著“去鎮巴縣!去鎮巴縣的大巴!”,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今先休息一下的好。在人員稠密的車廂呆了一半,我現在急切的想要點私人空間和一個舒適的熱水澡。
來拉客的很多是青年旅社,能提供的隻有三四人合住一間或者幹脆大通鋪。我一連問到第四人,才得到給單人間的保證。但浴室依舊是公共的。
哎!早知道來之前應該再多看看攻略,漢中還是有“七”、“如家”這樣的快捷酒店的。不過想想那一晚的房錢,我還是住旅館吧。
跟著領路的店員坐上候在車站外麵的奇瑞,在街上行駛了一段。以某條街為分界線,霓虹燈一下子絢爛了起來。街道兩邊商鋪林立,音樂聲此起彼伏,夜遊的人們成群結隊地嬉笑打鬧,嫣然是座不夜城。借著燈光依稀能辨認出此地的建築風格也和沿海地區有所不同。
漢中比我想象的要繁華太多。在我的印象,漢中應當是個有幾分人氣的城。可能是在魔都居住太久,染上了魔都人看誰都是鄉下人的惡習吧。
車子沒有過漢水,在大路上開了五分鍾左右,拐進一旁的路,霓虹燈一下銳減,路燈成了照明的主角。又行了三分鍾左右,停在一棟民宿前。三層的白牆樓,隻有零星的窗戶透出燈光。一樓迎客的大門上,掛著紅色霓虹燈招牌,寫著“阿蕾旅館”。
看來這就是我今晚要留宿的地方了。
“地方雖然了點,但絕對幹淨。”
領路的店員是名有些發福的中年女性,操著一口陝西腔的普通話,熱情的幫我推開旅館大門。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正對大門的樓梯,還有樓梯前的防滑地毯。室內用的是暖黃的白熾燈,樓梯旁邊擺了盆發財樹就算是裝飾了。
我正打量著,領路的中年女子頭往右一轉,開口道。
“阿蕾啊,給這位大哥做入住登記。”
“哦。”
原來進門右手邊是接待櫃台,由一個年輕姑娘管著。她正按著中年女子的指示,翻出一本又厚又破的登記簿。我注意到她的腕上戴著一對兩指寬的銀鐲子,上麵雕滿了花草蟲鳥,不僅雕工精細,風格也不似漢人這邊的,考慮到漢中是少數民族聚居地,審美上偏向民族風也是正常的。銀子的成色很好,在黃光燈下也能看出雪白。
接待櫃台本身是把一張老舊的辦公桌貼著門擺。完全處在視線死角,我剛進來的時候,都沒發現旁邊有那大個的東西。
那姑娘低頭翻著簿子,嘴上不忘問道:“身份證帶了嗎?”
“帶了。”
從衝鋒衣的內袋拿出皮甲,將身份證找出來遞給姑娘。那姑娘接過證件瞟了眼,又抬頭看了眼我,接著一言不發地低頭做記錄。
我知道她在看啥。證件照是幾年前的,那時候的我可不是這幅鬼樣,再加上照片與真人本來就會有偏差,兩項影響下是別人都不會有人懷疑。我假裝沒看見她的動作,四處打量起來。
發現這樓梯間改造的接待廳東西真不少,大多集中在櫃台附近。有財神爺,有置物架,有電視,有座機電話,有一袋裝滿了山貨的編織袋斜靠在牆角。袋子旁邊有一道木門,是通向一樓的其他房間的。給我領路的店員,不對,應該是老板娘,剛剛推門進去了。
“住幾?”
“一晚。”
“房錢二十,押金五十。”
好便宜!
被魔都的物價虐到麻木的我,在這一刻感到了震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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