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環要走，他說他明日一早就走。

    我聽了，詫異到愣怔，反應過來時，隨口便問他要去哪兒。

    他說要回飄渺山，看看外公看看父母，住一段時間後，也許會去闖蕩江湖，也沒準去北方的莫桑國曆練曆練。

    可是他最後卻告訴我不回來了！

    許環出身於草莽，行走於江湖，若不是因為北冥臻的關係，想必他一生都會在江湖上行走。

    正所謂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他說他想闖蕩，我雖不放心，卻沒立場幹涉，自不會出言阻攔。

    隻是他到底隻有十六歲，我不自覺便有些擔心，開口就是一翻叮嚀囑咐，竟然像個嘮嘮叨叨的老太婆。

    許環聽著我的嘮叨，看著我張合不停的嘴，他眼底流露出不明之色，可臉上吊兒郎當的笑卻愈發極致，完全就是一副無所謂的態度。

    見此，我莫名產生錯覺，以為站在麵前的少年，本就是一個貨真價實的江湖浪子。

    好吧！隨他去吧！

    幽幽歎口氣，我吩咐秀玲，讓她安排一場送別宴。

    不管怎說，許環於我並非隻是單純的主仆關係，拋開他不該有的心思不說，其實他在我潛意識已經變成了可以拔刀相助的好友。

    他曾經為我搏命，我對他又豈會沒有情義？

    唉，也不知道他的離開與我和北冥臻有沒有關係。

    但是我不會挽留他，也沒有理由挽留。

    說完離開的事，再麵對許環，我依舊嬉笑怒罵，自始至終，都沒表現出一丁點的不舍。

    黃昏時分，送別宴開始。

    所謂的送別宴，其實說白了，就是一場不分身份，不論尊卑的家宴而已。

    燈火闌珊下，寬敞的院落，大家圍坐一桌，觥籌交錯，談笑風生，本也是十足的愜意，隻是許環太沒顧忌了，喝酒喝著喝著就有點高了。

    一開始，他嘻嘻哈哈地說個沒完，就像往常一樣，各種打趣逗笑。

    可他喝多後，不但話少了，表情也凝固了，傻傻的，呆呆的，眼神飄散著，竟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我微微皺眉，似乎從他的表情看出了一抹心傷。

    下意識轉頭瞄了一眼北冥臻，我嘴角一抽，心琢磨著，許環的離開會不會是大妖孽的意思？

    北冥臻就坐在我旁邊，他發現我看他，便在桌下伸手拉住我的手，可他也隻是看著我不說話，還把眉毛挑得老高。

    切，這是不打自招了嗎？難道他知道我在想什？

    淡淡回他一個白眼，手卻由著他握著。

    妖孽滿意一笑，隨後便吩咐三德架著喝多的許環去休息。

    “我不，小爺……我……還沒喝夠。”

    許環被三德從桌上架起，晃晃悠悠抗拒著、推搡著，扭頭就醉眼朦朧地看著我說，“主子，我想和你說說話！”

    他臉色有些紅，眼神炙熱，嘴唇微微撅起，一絲撒嬌的味道。

    我一愣，不及多想便翻著白眼回道：“說什說，都醉了，回去休息吧！有話明日再說。”

    我雖不知他要說什，但隱約覺得，不管是該說的還是不該說的，那些都是他的醉話，不聽也罷。

    於是我不以為然地笑了笑，調轉視線，笑眯眯地和北冥臻說，“散了吧！咱們也回去吧！”

    “好。”

    妖孽的臉勾出清冽的笑，北冥臻看都沒看許環一眼，站起身，拉著我，雙雙離席。

    我似乎聽見身後許環失望的歎息聲。

    回去小築的路上，北風吹來，氣溫有些低，北冥臻側目，詢問一句，“冷嗎？”

    “嗯，還真有些冷……啊？你幹嘛？”

    我剛點了頭，便被他公主抱起。

    “抱著你走，這樣你會暖和些。”

    他輕柔的低語聽在耳，似有一股暖流劃過心田，才知，戀到極致，如膠似漆，我與他雖未成婚，卻更勝夫妻。

    我裝模作樣地在他懷忸怩一下，便笑嘻嘻地將頭埋在他頸窩，享受著體貼與護，甜蜜感爆棚。

    至於許環……

    唉，我知道他喜歡我，可是，這真不是我能控製的，既選擇了北冥臻，對於他，我還是該狠心絕情一點兒的好，隻是，他真的是自願離開的嗎？

    心中有疑問，我又怎會憋得住話。

    抬頭望著北冥臻的側臉，我直言不諱道：“將一切不確定的危機，全部扼殺於搖籃，大妖孽，許環的離開是不是你的意思？把他當成情敵了？”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他轉頭看我，妖眸不見心虛，隻有一片暖色，他頓了頓，繼續坦然道，“本世子知道他喜歡你。”

    啊？這他也知道？

    我抽了抽嘴角，又眨巴眨巴眼睛，忍不住問：“所以你生氣了？”

    “生氣？”他聽了，笑了一下，搖搖頭說，“不會。”

    呃，沒生氣？

    北冥臻的否認直接讓我糊塗了，既然他沒生氣，幹嘛還要趕走許環？切，說不生氣，我才不信。

    正不以為然，他卻忽然酸溜溜的說：“本世子雖未生氣，但吃醋、嫉妒，倒也常有，小野貓，沒想到你的桃花真是多啊！”

    我聽了大笑，瑟道：“哈哈，多嗎？哎呦，其實我也不想的，可誰讓我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大美人呢！哈哈！”

    看著他酸溜溜的吃醋樣子，我就忍不住爽，覺得自己就喜歡看他嫉妒的表情，既傲嬌又可愛。

    於是我笑得十分開心，繼續逗他說：“不過你放心吧！我雖然桃花多如牛毛，但鍾情的人，就隻有你一個。”

    快樂的情緒感染了眼前人，北冥臻勾唇淺笑，笑容一點點寵溺，一點點無奈。

    可他話鋒一轉，竟溫柔地問我：“玉兒，你不後悔嗎？”

    後悔？

    我不懂他的話是什意思，一愣之後，開口問道：“後悔什？”

    紅唇勾出完美的弧度，北冥臻的笑容瀲灩而妖冶，語氣卻很平淡。

    “你為我一人，放棄了更多選擇，不後悔嗎？”

    這是什鬼問題？哈，感覺好幼稚。

    聽了他的話，我啞然失笑，伸手摸上他的臉，輕輕歎口氣。

    “我桃花多，你該生氣的吧？記得你以前醋意很大的啊！今日這是怎了？這種不自信的話，你也說得出來，都不像大惡魔了。”

    若不是眼前這張貨真價實的臉，我都要懷疑他是假貨了。

    北冥臻笑了笑，低聲回道：“玉兒桃花多，玉兒招人喜歡，這些都是玉兒的本事，我若留得住你，自是我的本事，若留不住……隻得怪自己沒本事罷了。”

    什跟什！？

    聞此言，我一陣噗笑，揉捏著他的臉，撇嘴道：“我以為你在誇我，結果卻是你自己誇自己，切！”

    被我捏臉，他不躲也不避，隻是緊了緊手臂，忽然說：“其實比起本世子……北冥煜並不差，玉兒，我不在的日子，你對他……可有一點點動心？”

    這家夥說話時，眼神閃爍，語氣猶豫，他到底想說什？

    “北冥臻！你好端端地提他幹什？到底幾個意思啊！”

    弄不懂他的用意，我有些不高興，在他懷掙紮著要下來。

    “別鬧，小心摔到。”

    見我掙紮，他趕緊又抱緊了些，溫言軟語地說，“沒別的意思，隻是有些不自信罷了，怕你嫌棄我。”

    “你這家夥到底在想什？我怎會嫌棄你？”

    我若嫌棄他還會跟他在一起嗎？早變心了好嗎！

    越想越氣，也不管他有什理由不自信，我就想罵他一頓出出氣。

    誰知這家夥卻幽幽歎了一口氣，“玉兒先別氣，我帶你去個地方。”

    “去哪兒？”正在氣頭上，我沒好氣的直翻白眼。

    他也不在意，隻笑了笑說，“去了，你就知道了。”

    說完，他再不多言，直接抱著我縱身飛躍，轉眼便出了寵玉小築。

    風聲在耳邊呼嘯，我埋頭在他頸間，暗夜，由著他抱著，飛縱於各處屋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