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祿之整整三日沒合眼,當舒瀚前往他的住處同他碰頭的時候,他的眼底通紅,眼袋幾乎垂到了下巴,像是一夜之間老了十歲,雖廖煥晴的話讓他暫且心安,但左思右想,那裴公公權傾朝野,廖再怎富可敵國,畢竟是隻是一商賈,哪惹得起。
舒瀚按照先前的約定,前來請他,王祿之卻畏畏縮縮,有些不願走的意思,舒瀚是戎人,性子急,見到王這副不情願的表情,不客氣的嚷嚷起來,:“我你一個大男人,怎磨磨唧唧!舵主在飯莊門口等著那。”
完揪起王的衣袖就往門外拉,王祿之人雖體胖,但長得一身虛肉,拗不過舒瀚,隻能由著他往外走,前腳剛邁出家門,身後就傳來父親吵嚷的聲音
“一大早,不在家呆著!幹什去?”
“我去二嬸家采些桑葚!去去就回”匆忙之下,王祿之隨便編了個理由搪塞了過去。
王仁恭一臉沮喪,嘖嘖搖頭,回身關門進屋,口中發出陣陣咒罵
“怎養了這個百無一用的窩囊廢”
舒瀚生拉硬拽,拉著他走了整整兩條街,王平日隻知道伏案抄頌,完全跟不上舒瀚的快步,到了飯莊門口,已是神疲身乏,腦門上不停的冒出虛汗。
“祿之兄,近日可好!”廖煥卿遠遠迎上去,拱手作揖,同王祿之滿臉頹相相比,廖煥卿卻是紅光滿麵,閑適舒然。身後跟了個侍從,手捧一藤條編成的方盒。
“兄請隨我來”著大步流星的走入廣聚軒的正門。
“廖舵主,大駕光臨,麵請,麵請!”店二老遠跑出來,朝廖煥卿作揖滿臉推笑,同王祿之來時判若兩人。
廖隨手甩出一塊銀元,扔到他手,
“謝謝,廖大人,謝謝廖大人”二手捧銀元如獲至寶,像是抽了羊角風一樣的點頭道謝,王祿之從他身邊閃過,躲得遠遠,好像生怕什時候,二的腦袋會被晃斷。
待三個人進入廣聚軒,舒瀚也轉身走入街對麵的一家門麵較的飯莊,徑直上了樓。
“站住,幹什的,這地方是你該來的嗎,趕緊走!”
廖一行人在三樓門口被兩名凶悍的官兵攔住,王祿之見狀,顯得有些膽怯,身體微微向後縮。
廖卻顯得泰然自若,腳踩著狹窄的樓梯蹬,一步一步門口走去。
“叫你,你沒聽見嗎!找死嗎!”官兵再次凶道,一隻手落在腰間的大跨刀上。
廖輕蔑的掃了一眼麵前的二人,兩人雖看似孔武有力,但廖一打眼便知,這二人不過是徒有其表,色厲膽薄,二人體型雖壯闊,但神形疲倦,麵色萎黃,徒有一身健肉,但膚貌鬆垮,經不起任何捶打,想必平日飲食起居散漫隨性,毫無束律。
終日舞槍弄棒的武夫,由於要經常擺弄刀槍劍戟,雙手虎口處必定長滿厚厚的繭層,但這倆貨,雙手肥闊,如女人一般細膩。
廖煥卿料定這二人看似凶張,平日從不習武,如同帝都內無數遊手好閑的奸役兵痞一樣,色厲內荏,養尊處優,唯知魚肉百姓為樂。
“二人兵爺,鄙人姓廖命煥卿,這位是我友人王祿之,王大人,前些日子,裴公公雅興,同我這位兄弟賭了幾把,今日邀約,想再陪公公玩上幾把,望兵爺前去通報一聲”。
手捧藤條方盒的侍從走上前,隔著藤條的縫隙,可以看到麵一隻螳螂正慵懶的趴在盒底。
廖從袖中掏出一塊雪亮厚重的銀錠壓在藤條盒上。
守門的官兵立刻兩眼發直,二人身居宮內府這趟渾水,熟知各路門道兒,但卻從未見過有人對他們如此大方。
“成!你就站在這兒候著,我這就回去稟報裴公公”當兵的手快,剛忙將銀錠拾起,塞入衣袖,轉身推門進屋,不一會便出來,話語氣也客氣了許多。
“裴公公有請二位進去”
三人走入主堂,裴公公依舊像上次看到的那樣背對著來客,端坐在那把梳背椅上,手中擺弄著茶碗,將碗中的熱氣避出。這一回屋內畫壁一側竟多了一名內衛,腰跨短刀,盛氣淩人的盯望著三個訪客。此時的廖煥清距離裴憫通僅七步之遙,對於一名刺客來,七步正是擊殺某人的臨界距離,若是高手,此處暴起,須臾間手起刀落。
廖煥卿嗔目望著裴憫通皺巴巴的後勃頸,他似乎嗅到一股腐鏽的氣味,似草原獵狗啃食後,留下的殘渣,似鷹隼嘴角消化到一半的腐肉,混合著唾液,溶解在洇濕的泥土中,那股氣味正裴憫通身上所散發出來的,他深深刺痛著廖煥卿,在那一瞬間,他感到體內湧現出一股衝動,這名執掌漳淩的樞機要臣像是一尊虛張聲勢的紙人,驅使著他用最直接,殘暴的方式,碾碎這老家夥的脊梁骨,來祭奠曾經悲痛的過往。
“你又來了?還帶個人來”裴公公並未回身看他,而是用不陰不陽的語調道。
“公公,這位是下官摯友,此次前來是要商討一下賭債的事”王祿之的語氣中呆著一如既往的謙卑,此刻還混雜了恐懼,他的雙眼盯著內衛腰間的刀,心提到了嗓子眼,他害怕那把刀會在他毫無防備的時候毫無理由的砍向他,就像那年,裴憫通隨皇後遊獵的時候,突發奇想,對皇家獵場周邊的村落大開殺戒,以此取樂。
“賭債的事早已經敲定,還有什變數嗎”裴憫通的話一字,一字,慢條斯禮,以一名尊長的語氣到。
王祿之無以應答,內衛的目光凶狠,讓他感到如鉛錘鑿身,凝重的氣氛難以承受。
“裴公公所言極是,欠債還錢,經地義。”廖煥卿接過話茬,言語幹脆,不卑不亢,引得滿屋的官宦都駐目於這個錦衣弱冠的年輕人。
“鄙人關行右十六郡行會總舵主,廖煥卿,見過公公”裴憫通扭動著僵硬的脖子,朝身後草草瞄了一眼。
“王大人,我們這地方隱晦,專供朝廷的臣工,你帶個生人過來,不地道了吧!”
裴話音剛落,一旁的內衛猛的抽出短刀,站在廖的麵前,王祿之嚇得一哆嗦,向後退步。廖抬頭望著對方,麵不改色,從袖中拿出一張類似字據的東西
“勞煩壯士,將這份地契交給公公”
內衛剛要動粗卻見廖將一份地契雙手捧到自己麵前。
裴公公聽罷,略有些按耐不住,剛忙接過,平鋪在桌麵上,眯起皺巴巴的三角眼,仔細端詳起真偽。
“此地契為油坊街文德巷口的兩棟大宅,為現任國子寺主薄王仁恭的家產,以資賭債,不知公公可否滿意”廖煥卿到。
“這?”
王祿之一聽傻了眼,他不知這位口口聲聲要幫他解決賭債的摯交是何居心,又是如何拿到他家的地契,為何在不告明他的情況下,就這樣把他家的地契雙手奉上。
王祿之滿臉脹紅,隻感到旋地轉,雙腳開始打顫。
恍然間感到一隻手緊緊的抓住他的胳膊。
“祿之兄,別急,相信我!”廖煥卿背過臉,向他使了個眼色,唇間微動,低聲向他暗示。
裴公公驗完了地契,喜上眉梢,高興的拍手稱快,將剛剛的莊重儀態完全拋在腦後
“哈哈哈,真是妙,王大人,想不到你爹這一個老頑固也有開竅的時候,這塊地我三年前就想用一白兩銀子和他換,這老東西卻不識抬舉,現如今房子沒了,他一個子兒沒撈著”
裴憫通喜不自勝,從桌前坐起,對著手下人命令道
“今日就命人將他那兩棟房子拆了,明工匠去勘繪。”
王祿之一聽急了,剛想話,卻被廖搶在前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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