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淵張大嘴巴,茫然四顧。
他自幼在竺生長,周圍除卻佛經就隻有僧人,平日接觸的全是佛理,凡是佛經中所述都是深信不疑,他平日照本宣科,凡是看到導人行止的經文都希望能身體力行,卻從沒有想過佛經中的正理是什。
今夜經爺爺一問才醒悟過來,回想過去,腦中紙屑飛揚,林林總總,可要有什統領的綱要,自己卻全然不知。他慌亂起來,有個聲音自心中久久回蕩:自己心中信奉的難道都隻是一張張一卷卷的文字?
他心中大急,腦中的經文一片片劃過,“戒齋”“戒殺”“戒色”貪、嗔、癡、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失榮樂凡心中所想,莫不戒除,凡心中所懼,莫不坦而受之。
六道大輪回威逼之下,往者不可諫,來者不可追,迫得眾生拜服。翻遍經書千萬,回首看來,最後竟隻得一句話:
人生本苦,自當受之。
佛經千千萬萬居然隻是告知信徒人生在世本來就是受苦的啊,你若受苦方該心安,你若無苦便該惶恐。佛經之下,原來眾生都是罪人。
眼見重淵神色失落,淚水奪眶而出,祝融一聲歎氣走到他身後,拍著他道:“孩子,不要慌,你仔細想想,在你所讀佛經中,要緊處其實落在一個“空”字上,是不是?”
重淵問言一驚,心中歡喜道:是啦!是啦!正是“空”
早先在大唐和吐蕃,眾僧佛法不精,傳法時往往被儒生質疑為“四大皆空”。
這話並不難理解,儒學講“忠孝仁義”為四大,觀眾僧言行舉止,為人處世,無忠於家國,不孝父母,不施仁義,是以冠之“四大皆空”的教諦。
直至祝融爺孫二人萬迢迢行至竺,這才明曉大乘教義,方知諸佛眼中,地萬物歸為地、水、火、風四要,世間萬物皆空。
眾僧修行一生都祈盼能悟透這一點,知道世間本空的道理,才知道生死福禍甚至妻兒老也都是空,於是生非生,死非死,苦非苦,樂非樂。自然戒非戒,戒與不戒也毫無分別。
重淵想通這一節,茫然之心略一安定,他想到爺爺平日不用功反而比自己看的透徹,不由心中生出佩服之情。
祝融將他這樣子看在眼,忽然嗤笑一聲,重淵聽到耳中,詫異道:“爺爺難道不這樣認為?”
祝融傲然道:“我問你,這道理要是通了,你該怎去做?芸芸眾生又該如何自處?”
重淵脫口而出:“既然塵世如空,自然是該一心向善,潛心修行,早日登得極樂世界,求證真明。”
祝融冷笑一聲,大喝道:“癡兒!癡兒!這凡世若是空,那在這滾滾俗世修行不也是空?**是空,偏靈魂就不是空?這也是空,那也是空,若真能做到四大皆空,那又何必心念眾生之苦、心念自身之苦,何必要讓自己脫離苦海。”
他這一一串話擲地有聲,宛如給了重淵當頭棒喝。
隻聽他又緩緩道:“淵兒,起來這佛教也是為了導人向善,但它是下的正理,那真是高看它了。”
重淵數年信仰被擊碎,麵色茫然,忽然想到這句話在竺就聽爺爺起過,當日自己還以為爺爺沒能找到自己的答案是因為沒有悟透佛經,現在看來難不成爺爺早已經看破佛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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