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聲清脆的聲音從戴寧的書房傳來，那是瓷器與地麵親密接觸之後留下的餘響，雖然不能讓人的怒火減輕，卻能將他的注意力從憤怒轉移到心疼上來。

    “還有嗎？”戴寧癱在榻上，向躲在一旁的仆役低聲詢問道，他的聲音低沉，但是在府服侍老爺十年的仆役如何不知道，自家老爺正在怒火頭上，稍有違逆便要打殺。

    “還，還有……”那仆役戰戰兢兢地遞上手中心護著的青花折枝花果紋六方瓶，心不住地祈禱，求諸神佛讓自家老爺冷靜些，可莫要一激惱，就把這件寶貝給砸了。

    這瓶子不是一般的物什，那是當年戴寧在戰陣中搏來的——因為他親手斬殺了十三個敵人，所以被當時徐州牧，也就是陶商的父親賞識，這才賜下的。

    這瓶子瓶身造型周正，釉質肥厚潤澤，青花色澤青翠，上部繪著折枝花卉紋，下部繪著佛手、石榴、壽桃及花開紋，象征著徐州牧對愛將的喜愛，期望他福祿壽三寶齊全。

    這些年來，雖然戴寧轉了文資，手不再握刀，但他對這件足以誇耀他赫武力和代表先君賞識厚恩的瓶子萬分喜愛，可稱得上視若珍寶，平日旁人碰都碰不得，隻有他自己方能給瓶子擦拭一二。

    那仆役心叫著苦，若是不給戴寧，隻怕自己登時便要被戴寧打殺，可若是給了，日後自家老爺懷念起這瓶子，自己又怎落得了好。

    戴寧卻劈手拿過這瓶子，猶豫了一陣，便要狠下心來去砸碎，可終究是沒下的去手，將這瓶子緊緊抱在懷，對那仆役道：“你退下吧，明日讓婢女們把這些料理了。”

    “諾。”那仆役聞言，如蒙大赦，自叩了幾個響頭，三步並作兩步跑將出去。

    待仆役退下後，戴寧抱住瓶子痛哭道：“主公……”

    “戴兄，如今正是報效先君的時候，何故在這暗自垂淚，莫非是對主公心生怨懟？”

    正在戴寧流涕的時候，蕭若之大步走進戴寧的居所道。

    他如今是江都世族領袖，戴寧手下的仆役如何攔得住他，就是戴寧的長子戴不畏在蕭若之麵前也隻能恭恭敬敬地跟在後麵候著，不敢有什違逆。

    “哦？簫兄來了。”見蕭若之來了，戴寧連忙擦幹了臉上淚痕，起身迎客，招呼蕭若之坐下，他道：“讓蕭兄見笑了，在下不過是思量起些舊事而已。”

    “在下近來聽蕭兄近來新置辦一座花園，號為爭妍院，麵藏著的都是輕易不得見的奇珍異種，如何不在家中納福賞玩，卻來在下這。”

    “戴兄玩笑了。”蕭若之拱拱手道：“家中養的不過是些尋常貨色，聊聊打發閑餘時光罷了，這不正是看得膩味了，正好來尋戴兄玩耍。”

    “蕭兄樂意來玩便好，隻是在下這可沒有一擲百萬貫方才能得的園子。”戴寧道。

    “唉……不過是仰仗祖宗遺德，給我留了這點兒積蓄，方才能置辦個玩耍的地方。”蕭若之搖頭道：“當然若我不似如今這般清閑，也不會花費這些錢財，將他們拋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