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的,連日以來都是豔陽高照。
這樣的氣,在冬日本是極好不過,但曾國荃卻終日望長歎,怎也高興不起來。
眼下已是大災的第五年了,其餘各省都已相繼迎來甘霖,直隸一地據傳多有枯木發新芽之象,朝野上下聞之歡欣不已,更有大臣上表,謂之祥瑞。
而山西一地呢?不見半滴雨水,旱情不止,災情彌重。
曾國荃將手頭上的幾封密信前前後後看了不下三遍,臉色愈顯陰沉。
什湘軍殺戮過甚,故使山西不受上眷顧。
什“曾剃頭”與其弟——現任山西巡撫,號稱“剃頭匠”的曾國荃,舊時與太平軍鏖戰中有傷和,故罪牽山西。
……
荒謬,簡直荒謬!
曾國荃顫著手端起案頭的茶杯,猛然灌下一口,頓時臉色絳紅。
“噗。”茶水噴出,滴滴答答濕了一地。
曾國荃感到喉頭一陣灼熱,霎時間怒氣難遏,“啷”一聲將茶杯摔在了地上。
這一聲脆響引得守在門外的廝聳然一驚,趕忙跑進來。
“大,大人?可有什吩咐?”廝跪地,心翼翼問。
“滾!滾出去!”
“是……是。”廝慌忙退下。
“把門關上。”
書房的門“嘎吱”一聲關上。守在門口的幾個廝紛紛識趣退下。
隔絕了陽光的書房此刻顯得無比陰暗森冷。
獨自坐在靠椅上的曾國荃臉上殺氣森森。兄長英靈不遠,湘軍功績未滅,便有宵敢出言誹謗。
現在,他身體日衰,若他也追隨兄長魂歸地府,湘軍弟兄還會有好日子過?
想來他這個“剃頭匠”的刀已經太久沒有出鞘了,以至於朝野上下人人敢欺!
屋內香爐漸熄,煙塵漸冷,那似有若無的殺氣這才慢慢散去。曾國荃的臉上已隻剩頹然,千怪萬怪,隻怪自己遠不及兄長的文韜武略,自己到底也隻是個武夫而已,作為文官,自己的才能委實太過捉襟見肘。
原本出自兄長麾下的李鴻章,論手腕、論能力,都有幾分兄長的影子,可堪大任,卻偏偏難以駕馭,自籌了個淮軍,而今風頭更甚湘軍。
現在這個葉往之……
想到葉三立,曾國荃再次眉頭緊鎖。論能力,以葉往之目前的表現而言,不算差,甚至可以,出類拔萃。但論身世,他派出的人尋訪至今,也未找到葉往之此前生活的半點蛛絲馬跡,葉往之就像是一個憑空出現的人,沒有來處。論性子,他也始終沒有摸準那子的脈門,那子似乎什都在乎,又似乎什都不在乎,跳脫難測。
這葉往之會是第二個李鴻章嗎?湘軍可以托付給他嗎?曾國荃揉了揉太陽穴,心緒不斷起伏著。
時近晌午,在書房空坐了一個早上的曾國荃終於起身,他決定獨自出門逛逛。
曾國荃沒有驚動任何人,安步當車,朝葉府的方向走去。卻不料,這一路行來,幾乎所有行人的去處都與他一樣。
這些拿著自備的碗筷的災民似乎剛剛幹完活,一頭熱汗還沒來得及擦幹,便急匆匆往葉府的方向趕。他們神色略顯疲憊,臉上的笑容卻始終未消。
曾國荃很快便被路上兩個行人的對話吸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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